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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梦中叫醒。安叙发现自己正在一架马车上,颠簸很快把她弄清醒了。她睁开双眼,迷茫了一小会儿,看向自己的手,确定那个怪梦仍然没结束。她松了一口气,坐起来,被近在咫尺的身影唬了一跳。马车不算大,安叙躺在一边的长条软床上,一名穿着土黄色粗布袍子的男人就坐在对面,一声不吭地看着她。“你是谁?”安叙问。对方没理她。“我是安。”她试探着说,“有吃的吗?”对方还是没理她。安叙摸了摸鼻子,被手铐打到了脸。哎,她都忘了这回事了。仔细一看,坐在对面的男人手上也有镣铐,脚上居然也有,两只脚还是光着的。“老兄,你看起来比我还惨啊?”安叙惊呼道,对方对她怒目而视,拿出一本黄皮的书,嗡嗡念了起来。安叙自讨没趣,撩开窗帘看向窗外。四周的景象在往后退,速度和骑自行车的感觉差不多,就这速度还颠得安叙浑身发麻,身下的几层软垫都不管用。对面的男人直接坐在没有垫子的长椅上,被颠出了重影,再板着张脸也显得滑稽。泥土路坑坑洼洼,两边像被烧过,没有树木,千篇一律的荒地,安叙看了一会让就重新拉上了帘子。好无聊啊,她想,马车倒是常见的古典游戏转场CG,可谁吃得消真正感受一下转地图的几天几夜?莫非又要用雷电清个屏?她开始沉下心幻想召唤雷电,刚开始努力,只觉得脑袋一昏,天旋地转。安叙没昏过去,只失去意识了几秒钟。她晕乎乎地摸索着马车地板,只觉得鼻子底下发热,伸手一抹,一手是血。“最仁慈悲悯的无上之神,天空与大地的君王,统治地上芸芸众生。我为重罪之人,为我主所生……”另一个人大声说。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企图爬起来,失败了。她的右脚总是受不了力,一起身必定会软下去。安叙捏了捏自己的右脚,觉得那里咔咔响。“……既为我等罪人,甘心受难,赎我重罪!”那个人咏唱似的说。安叙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他,自己一点点爬回了小床上。那个人为安叙的举动深深皱眉,他打开手中羊皮纸订成的经书,开始不间断地念诵祷文。他对安叙的观感与安叙对他的差不多,苦修士里奥波特心想,这个罪人真是疯得可怕,竟宁可忍受骨折的剧痛也不忏悔,难道她不知道旁边坐着的人能解决她的伤痛吗?安叙真不知道。安娜。苏利文能在身患无痛症的情况下活到今天,多亏苏利文家财大气粗有权有势,专门让治愈者(即那一类有治愈异能的人)贴身保护治疗,每天刷一次回复术。曾经的安娜自然明白,玫瑰念珠戴在左手的人就是治愈者,可安叙哪里晓得一般人念珠得戴哪只手呢。到第三日早上,里奥波特已经开始为少女顽强得可怕的意志惊疑不定。他们一路疾行,除了同车的苦修士外再没给这位大小姐拨照顾的人,而坚定的苦修士里奥波特因为对方的不悔改,始终没给她治疗过。他曾下定决心,只要这位小姐一日不向神忏悔,他就一日不听从对方的任何请求。然而,自从第一天之后,苏利文小姐就再没对他开过口。她自己进餐,自己洗漱,即使有做不到的事也不向他人求助。她一直拖着的那条伤腿已经高高肿起,脸上带着血痕(鼻血仍时不时突然滴落),曾经洁白的衣裙污浊不堪。这不是一位娇生惯养的贵族可以忍受的,她却忍受了下来。更可怕的是,她还被“神罚”锁着。有罪的异能者和苦修士都会戴上名为神罚的镣铐,它能遏制异能。异能一旦觉醒,使用异能就像飞鸟展翅一样自然。雄鹰要如何容忍不能飞翔的痛苦?异能被阻断的感觉就像被束住手脚、蒙上眼睛,即使是苦修士里奥波特也花了几周才拜托了不安与痛苦,她怎么对此无动于衷,仿佛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在苏利文小姐柔弱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多顽固不化的灵魂?第四日里奥波特已经忍无可忍,不知出于同情,还是为一个不虔诚灵魂的坚强害怕。他把圣经塞进苏利文小姐手上,示意她念诵悔罪经。苏利文小姐低头看了看书本,抬头看了看他,茫然得让人火大。“悔改罢!”他声音粗粝地命令道,“唯有悔改才能让你的灵魂变轻!”“我要一个很轻的灵魂干什么?”女孩笑了起来,动作太大,脑袋摇晃了一下,一道血线又从鼻子里流了出来。里奥波特意识到,倘若今天再不治她,恐怕自己就违背了主教的期望,要放任她死去了。“念!”他只好直白地说,“那能减轻你的痛苦。”少女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却没有如里奥波特所愿。她扫了一眼书页便合上了它,笑着把它递了回来,笑容刺痛了苦修士的眼睛。诚挚地念诵经文能减轻神罚的束缚,然而她竟然不肯开口!她是早料到自己的念诵会毫无诚意,还是就在发出一个挑衅?这位狡猾的罪人恐怕早就知道苦修士必须让她活着,里奥波特心中一沉,那张极具欺骗性的天真笑脸岂止可恶,已经变得可怕了起来。一个没吃过一天苦的大小姐,杀光了自己全家,能忍耐巨大的痛苦,不愿忏悔,甚至利用主教的善意,迫得一个对她毫无好感的信徒不得不对她施救!她是在以此践踏神的权威吗?里奥波特在苦修中变得无比沉稳的双手颤抖起来,一时恨不得违背命令,将这年幼的可怕人物扼杀。但他的手还是脱下镣铐,放到了少女的腿上。他要紧牙关,不泄露出一点挫败。主教对他有再造之恩,苦修士对主教大人的忠诚仅次于他对待神明。他不能辜负主教的信任,一定要看好罪人,哪怕会粉身碎骨。“你这个能拿下来?”安叙好奇地问,“能把我的也拿下来吗?怪不方便的。”苦修士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安叙不知道那个神神叨叨的苦修士到底在想什么,他苦大仇深地握着那条肿起来的腿,口中念念有词,不久身体真的轻了很多。这就是牧师的治愈技能啊。尽管没有痛感,治疗后安叙也觉得惬意了不少。她眼馋地瞅着重新回到对方怀里的书本,心想,要是“灵魂变轻”也是实实在在的效果的话,她真想念一念。不过,呵呵,首先她得认得字。安叙犹记得自己上中学的时候,大考前梦见自己加入特工组织去偷窃考卷答案,经历九死一生真给偷到了。她踩着同学们的尸体突破防线,含着热泪打开了浸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