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弹簧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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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村最近多了个新面孔。 小娘子俊得很,身量倒不特别高挑,但胜在身材匀称、肤若凝脂;尤其是那一张粉雕玉琢的俏脸,活脱脱像是天上的仙女托生的。 樊氏把她领回来时只说是来投奔他的远方堂妹——他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浪荡鳏夫,话说出去根本没人信;倒是有几个正值婚龄的小伙子暗暗咬牙,恨他老牛吃嫩草。 他满不在乎,只是在木匠、铁匠摸他屁股的时候娇笑着嗔骂几句,托她们打了一堂家具,腾出自家用作仓房的木屋,给小娘子凑出来一户小家。 木匠边打柜子边抱怨:“我上辈子该了你的?怎么还要给你姘头做白工!小白脸有什么好?” “呸!没羞没臊,当人人都像你似的是急色鬼?”樊氏啐骂一声,用染了丹蔻的红指甲掐开一粒橙子,“她真是我远房堂亲。” “我还不知道你?”木匠冷哼一声,“没心没肺的浪蹄子,亲meimei来投奔你都被你打出去了,还能管你那八杆子打不到的远房亲戚?” “人家长得俊呀!”樊氏哼笑一声,剥出一瓣果rou喂到她的嘴里:“怪不会说话的,我看你这张嘴不用也罢了。” 木匠被他笑得心烦意乱,腾出手来在他裆下鼓包处结结实实捏了一把,惹出一声尖叫才大笑着安心做事去。 樊氏确实被她那一把捏痛得狠了,风情万种的神色在一瞬间收敛,冷着脸转头要走。 “你瞧,怎么还真气了?”木匠忙起身快走两步追上他,拉住手好声好气地讪笑着安慰,“我不就是赌气嘛……” 樊氏定定地盯了他片刻,直盯得木匠心里七上八下地打鼓,一连声地赔罪说好话。他半晌后突然由阴转晴,嗤笑一声:“瞧你那点出息!我是不放心我那妹子一人在家——她生得俊,性子又木又呆,那些小浪蹄子要是发现她落了单非把她生吞活剥了不可!” 木匠闻言撇撇嘴:“我长得就不俊?我年轻时也俏得——” 这句话被落在脸颊的一个吻惊得戛然而止。她嗫喏半晌,再说不出话来,罪魁祸首却只笑着留下一句“再弄疼我可不让你上床”就离开了。 木匠怔愣许久,忽然发了狠地凿起了木板子。 她这天晚上去送家具时才头一回亲眼见了众人口口相传的“俊娘子”,确实惊为天人——如果她不显得畏畏缩缩的话。 樊氏见她来了,忙招呼小娘子:“这是你木匠大姐,快叫人。” 小娘子于是从他身后探出个头,怯生生地喊了句“大姐好”。 木匠忍不住要笑:这等娃娃气、男儿态的女子樊氏想来也是看不上眼的,虽说那个堂亲的借口九成是胡扯,但多半是慈父心发作,不知从哪里捡回来的一个奶娃娃,不足为惧。 将小娘子从假想敌的名单中划去后,这张俊俏的小脸也多了几分顺眼,她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还刻意在拉长尾音的同时促狭地朝樊氏挤了挤眼睛。 樊氏一边招呼着小娘子去看家具合不合心,一边暗暗下黑手捏了一把木匠的屁股。 樊歌眼观鼻口观心,专心致志地欣赏木柜的纹路,直至二人不算隐蔽的打闹告一段落、樊氏用略带气喘的声音问她满不满意时才勉强抬起头,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太感谢你们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看把这孩子客气的!”樊氏笑着揶揄道:“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说了,左右平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活脱是个闷葫芦!” 樊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一个劲儿地笑,脸部肌rou酸得要命。 好在樊氏总算放过了她,指挥着木匠把衣柜搬进小屋,随即挥手让她回房睡去,自己则等她刚一转身就勾上了木匠的脖颈,软声求欢。 木匠的哀愁抢先了欣喜一步,苦着脸扶住自己的腰:“活儿干急了,现在才觉得腰疼……” 樊氏一怔,哭笑不得地在她腰窝处捶了一拳,换来一声足以吵醒半个村子的惨叫。 樊歌听了只觉毛骨悚然,一连小碎步跑回了内室,把被子蒙在头上,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樊氏这些日子大抵摸清了她的作息,知道这是个日上三竿才起床的主儿,做好饭也不急着喊她,只把粥和馒头留在桌上,又扣了个簸箕防蝇虫,自己去地头干活了。 樊歌快中午的时候才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在木盆里洗了把脸,开始慢悠悠地往馒头上抹豆腐乳。 她咬了一口放得冷硬的馒头,觉得涩口,又添了一口粥进嘴。 靠还算尚有余温的粥勉强噎下去半个馒头,樊歌又坐着发了一小会呆,走到院子里劈柴。 她前几日在家闲着没事,索性去铁匠铺里给樊氏家里那把劈柴用的斧子加了两个弹簧,还被樊氏骂了一顿;这两天一得了空就铆着劲儿劈柴,非要证明自己的改造是有用的。 樊氏未时末回家做饭,险些被堆了满院子的柴火给绊了一跤。 他叹气:“不是跟你说了不用做这些也——你好歹把它码进柴房啊!” 樊歌总算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盯着自己脚尖看,小声嘀咕的样子颇有些受了委屈的意思:“柴房满了……” 樊氏一怔,快步绕过满地的柴堆,走到柴房门口,一开门——里面塞得满满当当,连容人进去取柴的空地都没留。 他知道这小姑娘近些日子是劈柴上瘾,但左右厨房里还有柴火,他也没去看过柴房——这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是怎么在两天的时间里砍出这成山的柴火的?! “倒是勤快!”樊氏哭笑不得,“辛苦你了,晚上给你炒个鸡蛋吃。” 樊歌来这里已有五六日,从未见过他餐桌上有半点荤腥,多少了解在母系社会的鳏夫如父系社会的寡妇,生活实属不易。她忙摆手:“不用了,我……我不爱吃鸡蛋。” 樊氏打量她片刻,只见她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局促,根本看不出真假,只好叹口气道:“那你爱吃鸡rou么?我明日托人把这些柴火装车卖了,给你买只小公鸡炒了吃吧。” 樊歌这几天确实口中无味,但仍不好意思麻烦这位好心收留自己的大哥,于是一咬牙,狠心道:“我吃素。” 樊氏没漏看她这几瞬的神情变换,顿时噗嗤乐了。 “当真是个挑嘴的,怪不得浑身没有二两rou!”他不再问,只是坏笑着揶揄她,“改天姐夫非给你找个漂亮小相公当夫郎,管管你这一身的坏毛病!” 樊歌苦着脸躲在门外继续劈柴,不敢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