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大学

    “爸爸，分数就要出来了，我紧张。”

    闻恩席早有预料地把要扑到自己身上的小家伙推开，弯腰换鞋。

    “干嘛推我，呜呜呜，爸爸你不爱我了。”

    闻月特别喜欢喊他爸爸，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把记忆里缺失的那两年补回来，做错事或是兴致来了，更喜欢喊他爸爸，撒娇时说话软软的，尾音上扬，俏皮得很。

    闻恩席把大门带上，闻月注意到他身后的蛋糕，激动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爸爸买蛋糕了！！”凑上前抢过他手里的蛋糕，看到上面的贴纸又是一阵激动，“我最爱这家蛋糕了！我可以现在拆开吃吗？”

    闻恩席看到她眼巴巴的大眼睛根本不忍心拒绝，不过他也极少会拒绝闻月的请求，一般都是依着她，叮嘱了两句：“少吃一点，今晚做干锅虾。”

    闻月一副幸福得要昏倒的样子，把蛋糕放到餐桌上，积极举手，“我帮你切配菜。”

    “不用，忘记上次切到手了？”闻恩席拒绝了她的帮忙，取下围裙套脖子上，熟练地在背后打结。

    “谁让你上次在旁边影响我。”闻月不依不饶地跟着进了厨房，从闻恩席手里抢过青椒，“那我洗菜行了吧。”

    闻恩席摇摇头没反驳，把洗菜滤盆递过去，主动聊起学业上的事情，“有没有考虑去哪所大学？”

    闻月洗菜的手都停了，夸张地感叹：“哇，爸爸你要不要对我这么自信，分数还没出来就让我挑学校。”

    闻恩席不以为意，“你成绩一向稳定，今天我接到了燕京大学招生办的电话。”

    闻月吓得青椒抓不住了，任由水哗啦啦地流淌，不确定地问：“找我的？”

    闻恩席点点头。高考成绩并不总是要等到正式公布的那天才知晓，顶尖高校总是能先一步获取各省市前列学生的成绩，闻月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买蛋糕回来是要帮我庆祝的吗？”闻月转身看着闻恩席认真地说，“我不去燕京，我要留在华棠。”

    “别闹。”闻恩席伸手把水龙头关掉，室内恢复安静，两人的谈话声听得清楚，“你有更好的未来，不需要留在这里。”

    燕京大学是全国top1，而华棠大学只排到二十几名，当年闻恩席的成绩上清北绰绰有余，但因为华棠抛出的条件更好，愿意免他学费，并且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愿意提供独立宿舍，让闻月上华棠大学的附小附中，就签了合同，把华棠大学改成第一志愿。

    四年大学毕业后，闻月也从华棠附小毕业，华棠附中比老家的中学好上不知多少倍，就又和学校签了硕博连读的合同，如果科研能拿出有分量的成果，就可以留校当教授。

    如今他已经华棠任教两年了，闻月经历完高考，成绩不错，全国高校任意挑选，他不想闻月走他的老路，应该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可闻月却不愿意按照他的想法行事，“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这样是要丢掉我吗？觉得我成年了，你没有再养我的义务了？”

    闻恩席不由得头大，闻月有一点不好，就是太黏他了，耐心解释：“没有要丢掉你，你永远是我的乖女儿，又不是把你赶出家门，上学可以随时回来。”

    “不听不听，你就是要甩掉我，我是不是碍到你谈恋爱了？上周你晚回家是不是和金融系那个女教授约会了，她是喜欢你的吧。”闻月说得肯定。

    “我们现在是在讨论你的学业，不要扯到其他事情上。闻月，在人生重要的转折点上，我希望你能慎重，你还小，很多事情看不透彻，要听大人劝知不知道？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再讨论商量。”

    “没得商量，我就是要报华棠，我就是要留在你身边，别的地方哪都不去！”

    闻恩席深吸一口气，劝自己别和青春期叛逆少女计较，把她推出厨房，“你先去吃蛋糕。”

    移动的玻璃门把两人隔离开，闻月看到闻恩席冷下脸不敢再凑过去，气呼呼地坐到餐厅，拆开桌上的蛋糕。

    蛋糕做得漂亮，海蓝色的糕体上面澎湃着白色浪花，一艘帆船在月下航行，写着“前程似锦”的艺术字。

    闻月挖了口奶油，化在嘴里甜而不腻，伴着厨房传来的动静，用勺子百无聊赖地戳了戳“前程”二字，没有他陪在身边，她要前程有什么用。

    看到闻恩席端着一大锅干锅虾从厨房出来，闻月主动在桌子中间放上隔热垫，拿来二人的碗筷。

    闻恩席一直沉着脸没出声，闻月其实有点怕他这幅模样的，上次这样应该是她高二打人被叫家长那时候，她切了一角蛋糕到盘里放到他跟前，“谢谢爸爸买的蛋糕…”

    “嗯，吃饭。”闻恩席夹了块青椒，经过火锅底料爆炒，本该爆辣鲜香，他却食之无味，浅尝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剥起虾来。

    往常剥好的虾仁都会放进闻月的碗里，今天却被重新扔进锅里，闻月咬了咬筷子，纠结要不要吃，转念想还是算了，她惹爸爸生气，应该主动剥虾赔罪才是。

    刚把手伸进锅里就被制止，“吃剥好的，别弄脏手。”

    闻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他，竟然搭理她了，是不是说明他没生气？夹了块虾仁送到闻恩席嘴边，软声道：“爸爸先吃。”

    闻恩席没说什么，张嘴吃掉，继续剥虾，锅里虾都被剥完，去厨房洗了手，坐回位置尝了口切好的蛋糕。

    “月月。”

    听到自己被喊，闻月立刻放下筷子坐端正了。

    “离报考志愿还有一段时间，在这期间我会带你去各大院校转转，等看过后你再决定，”看到闻月想回嘴，闻恩席声音沉了沉，“不可儿戏。”

    “你不是小孩子了，应该知道这些年寒窗苦读是为了什么，在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做了错误选择。”

    闻月争辩道：“你怎么会是错误，我想陪在你身边有什么问题吗？读书不就是为了找工作吗？大不了我和你一样以后也留校任教呗。”

    闻月的话并非夸大其词，她在学习上是极有天赋的，理解力强，记忆力好，知识点一教就会。闻恩席大学时选的历史专业，现在是历史系教授，闻月从小对历史耳濡目染，她若是也走这条路发展，未来只会比闻恩席成就更高。

    “别闹，你的志向不在这方面，不需要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

    “读书不仅仅是为了工作，还有眼界，家里的开支你不用担心，哪怕一辈子不工作，我也养得起你，我就是希望你能遇到更优秀的同伴，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你已经在华棠呆了有十年，我不允许你下半辈子还留在这里。”

    听到这话闻月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质问：“凭什么不能留在华棠？我喜欢这个地方，我就愿意呆在这里。”

    其实闻恩席已经察觉到闻月对自己不同寻常的感情，是世俗所不容的感情，他不可能让闻月走歧路，只觉得她还小，接触的事物太少，才会把自己的分量看得如此重要，一旦上了大学，见过那丰富多彩的生活，就能把情感从他身上抽离，前提是闻月的大学不能再和他有牵扯。

    闻恩席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抬眼问她：“还吃吗？不吃我收掉了。”

    闻月只觉得有一口气堵着，看着没动几口的菜肴，任性道：“不吃。”

    闻恩席洗完碗筷，回到书房继续工作。才学期末，学校还没放假，他白天忙着监考改试卷登成绩，晚上回来还要忙文物纪录片的事情。

    快暑假了，文物纪录片上映收视率会不错，闻恩席得加班加点地把文案写出来。最初他大学是想选计算机专业的，互联网正兴旺，做个程序员能有较高收入，但是考虑到007工作制他有些犹豫，再加上华棠的强势专业是历史，他便顺势选了最强专业。

    大学食堂品种多样，口味均衡，他当机立断，停止在美食账号上投入精力，投入到知识文化领域，换新账号发布他给闻月讲历史的视频。

    视频不露脸，配上简单的人物地图动画，为了让闻月能听懂，闻恩席都用的大白话，闻月会时不时提出各种古灵精怪的刁钻问题，发布到网上引起不小关注度，吸引了各个年龄层的人，在校学生、宝爸宝妈、退休大爷…

    闻恩席坚持做到现在，不过闻月上高中以后听他讲故事的机会就少了，他就发布一些参与大型文化节目录制，为地方特色旅游出谋划策等等的台前幕后，流量一直不错。

    他从没在账号上露过脸，有过学生把他上课视频发布到网上，年轻帅气教授少有，红了一时，没两天有人靠声音扒出他就是知名历史科普账号的皮下，不过他本人从没正面回应过，账号也依旧不露脸。

    从学校受欢迎程度，他知道自己长相挺讨女性喜欢的，如果在账号上露脸能猛涨一波粉丝，不过他知道互联网的劣根性，很有可能把他的一举一动、家庭通通放大，他不想让这些事情发生，甚至把以前给闻月讲故事的专栏全部隐藏了。只是同为历史领域，声音相似，正主本人没有承认，这件事也就在网上渐渐淡了下去。

    工作完成大半，闻恩席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此时传来敲门声，“进”闻恩席说。闻月端着一杯温水进来，放到桌上。

    这个房子是学校提供的教师公寓，离学校近，地段好，就是面积小了些，两人公用一个书房，书房优先使用权是闻月的，不过她才毕业，近期没什么学习需求，书房就归闻恩席。

    两人都是站着，闻恩席再次在心里感叹小姑娘真的是长大了，从齐他膝盖的小不点，现在已经齐他肩了，一点点看着她长成大姑娘真的是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闻恩席只是轻瞥一眼就移开，夏天的睡裙根本包裹不住她胸前的丰盈，俯视角度更是方便纵览。该死，他到现在还记得小姑娘总是驼背的那段时间，等他发现异样，小姑娘胸部已经发育不小了，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要给她买内衣，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小姑娘就会红着脸爬到他腿上，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凑到他耳边说：“爸爸…我长大…穿不上了……”他就再陪小姑娘去逛内衣店买大一码的，后来知道有运动系列的，既不分杯数，也不需要扣扣子，他就图省事只买运动系列的。

    到了高中，小姑娘臭美意识觉醒，嫌弃他买的内衣丑，闻恩席就给了她几千块钱让她和朋友逛街自己去买，虽然内衣不是他买的，但小姑娘的内衣都是他亲手洗的，总是会引起无限遐想。

    闻月拉住闻恩席的手，洗完澡后的肌肤透着水润，“爸爸还生我气吗？”

    闻恩席自然地把手抽回来，看了眼腕表，快十二点了，“这么晚了还不睡？”

    “爸爸…”闻月这声叫得十分娇软。

    闻恩席不为所动，扣下电脑屏幕，把桌上的合同递给她，“燕京大学入学意向合同，给你两天时间考虑。”

    闻月怔了下，在他的威压下接过，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对半撕掉，“我说了我要留在这！”

    闻恩席完全没被她的情绪所影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低头cao作了几下，“电子的发你了，记得看一下，后面有附优惠政策。”

    两人僵持，闻恩席见她不说话，绕过她出门，走到门口闻月开口，“不是说要带我去各高校转一转吗？还没看过怎么能轻易做决定。”

    闻恩席停下脚步，“不影响，燕京大学各方面都是最好的。”

    “没有你的地方都不好！”闻月大声道。

    闻恩席顿了下身子，毫不留情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