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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6

    哪一点?”圣元帝呼吸微窒,人也凑近了些,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看不清容貌的女子。

“若说法家是帝王之术,那么儒家便是御民之术,或者说愚民之术更为贴切。儒家把人分为三六·九等,以宗族礼法、仁义道德加以约束,以中庸、宽和、博爱加以驯化,主张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温良恭谦。久而久之,子不敢犯父,妻不敢犯夫,庶不敢犯嫡,幼不敢犯长,下不敢犯上,臣不敢犯君,于是四海平定,家国安宁。反观法家,主张以利诱之,以害驱之,以权压之,君王不敢相信臣下、妻妾、儿女、兄弟,故时时加以戒备;诸人亦不敢相信君王,总也免不了猜忌。天长日久,君王以暴·政相压,臣下以反叛还之,偌大邦国顷刻间分崩离析。法家的军国主义与君王集权,的确利于壮大实力,但也很容易反噬。君王集权本为法家思想的核心,恰恰也是它不可恒久的弊病,若披上儒家‘君轻民贵’的仁爱外衣,便能尽揽民心,稳固社稷。所以无论是法治还是仁治,都太过片面,二者融合,辅以外儒而内法,方为治国之上上策。”

圣元帝心脏狂跳起来,锐利的目光恨不能把黑纱灼穿一个大洞,将女子此时此刻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竟三言两语就戳破了他所思所想、所谋所图、所作所为。外儒内法,一字不差。这正是他苦苦思索了无数个日夜方总结出的治国之道,却被她说得那样透彻,生动,鲜明。

他反复思忖,反复回味,反复品评,于是越发沉迷。好,好一个关素衣,好一个帝师之后,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该说是朽木开出繁花才对!

“夫人若是不嫌忽纳尔粗野,可否与我共饮三杯?”为她聪明绝顶的头脑,锐利如刀的口舌,洞若观火的眼眸,和那奇妙的,与自己合二为一的思想,便足以令圣元帝欣赏、赞叹、心悦,继而共醉一场。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一旦遇见,怎舍错过?

☆、第34章共醉

关素衣盯着神情略显激荡的九黎族大汉,笑问,“说是与我共醉一场,难道我的那些话你都能听懂不成?”

圣元帝故作赧然,“虽只听懂五六分,却觉夫人所言极为有理。法家定纷止争,赏罚分明,兴功惧暴,不法古,不循今,时移而治不易者乱;与儒家宗族礼法,三纲五常之腐朽论调,自是高明得多,亦公平得多。”

关素衣曲指敲击桌面,讥讽道,“九黎族入主中原,成为汉人主宰,从此以后他们生来就比汉人高贵,而你本有异族血脉,又有官职在身,却在这里与我探讨公平之道,不觉可笑?”

犹记得上辈子,九黎族初入中原,行事极为张狂,有那思想狭隘的勋贵刻意进言,让圣元帝施行四等人制,既将魏国民众按照血统划分为九黎人、色目人、汉人、南人,越往下越被盘剥压迫。虽圣元帝并未批复此奏折,却也未曾驳斥,于是四等人制便应运而生。从那以后,中原人的日子便极为难过,其境遇竟不比战乱之前好上多少。

及至圣元三年,有深受徭役之苦的民众群情激愤、揭竿而起,一夜之间夺走中南两州十城,方令朝堂上下巨震。圣元帝以雷霆手段压服了起义军,这才颁布明旨,言魏国无九黎、色目、汉人、南人之分,无高低贵贱之别,但凡国人皆是他的子民,皆可沐浴君主仁爱之恩。此后又花费两年方收拾了残局。

关素衣死时,魏国已无种血之分,但被压迫侮辱的记忆却是永世难以消磨的。而另一方面,她接受的是儒家教育,在心性上便显宽容,虽被徐广志恶心得不轻,却也没失掉明辨善恶之能。她反感四等人制,却不会像那些心胸狭隘之辈,把某一阶层的所有人划归到不堪的行列。

谁好谁坏,谁心存善意或心思叵测,大多数时候她一眼就能看透。譬如眼前这位九黎族汉子,对她就没有丝毫恶意,相反还十分殷勤热切,目中时时闪烁着求知的光芒,道一句“可爱”也不为过。将上辈子的怨气撒到他头上,实是不该。

想到此处,关素衣摆手笑叹,“罢,交友本无分这些……”

“不仅交友不看贵贱,全天下的人也理当无高低之分。无论九黎族还是华夏族,都生活在这片土地,都流淌着炎黄血脉,我们自上古时便同族同宗,目下亦同家共国,更该齐心协力开创盛世。夫人觉得然否?”

这是圣元帝最真实的想法。正因为他品尝过被压迫轻贱的苦楚,所以才更痛恨种血之分。儒家思想虽有许多局限之处,但对君王、臣下、庶民三者的界定却极为精妙。由反叛发家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收拢民心的重要,所以便是再如何反感儒学的酸臭腐朽,却最终将之捧上神坛,只因饱受苦难的民众渴望仁政,拥护明主。

关素衣万没料到能从一个九黎族人口中听见这番话,一时间竟愣住了。片刻后,她缓缓举起右手,摘掉头上的幂篱,飒然而笑,“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请!”话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末了将杯口朝下,以示豪情。

想当年她也曾跟随祖父辗转九州,踏遍山河,听涧底猿啼,赏大漠斜阳,受风吹日晒,承霜雪雨露,更曾嬉笑怒骂,率性而为。然这一切,皆在嫁入赵家,又逢徐氏理学兴盛后,终陷于困顿。

不知何时起,她变得消沉、阴郁、但求速死,及至目下,及至对上这九黎族汉子生机勃勃的笑颜和求知欲旺盛的眼眸,才幡然醒悟。既重活一回,为何不活得更恣意一些?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私相授受夹缠不清,我若乐意,旁人管的着吗?更何况徐广志这辈子能不能出头还是未知数。

关素衣越想越觉痛快,不等明兰伺候便已亲手满上一杯,再度饮尽,而后用手背拭去嘴角酒渍,眯眼笑赞,“侯爷好生阔气,竟连古井贡酒也拿了出来。”

“比起豪阔,在下哪及夫人万一?”秦凌云一面掏出佛珠,一面暗暗观察皇上,却见他端着酒杯迟迟不饮,似乎有些痴了。

这也难怪。关素衣酷爱素衣,一身曳地长裙既无珠玉点缀也无繁复刺绣,只用暗色丝绢裹了边,反倒越显雍容雅致,堆云墨发用一根飞凤银钗挽在脑后,腮侧垂落两缕,自然而又清新。更妙的是她的五官,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华美,既有女人的柔媚,更兼具少年英气,双目湛然若星,顾盼生辉,分明来自于书香世家,行止间却又带着几分洒脱不羁、豪情肆意,赞一句佳人绝世也不为过!

莫说在场男子看呆了去,连李氏都有片刻恍惚。

“哎呀我的乖乖!meimei生成这样赵陆离还要纳妾,莫非眼瞎不成?”李氏拍桌骂道,“当真是好白菜让猪给拱了。”

关素衣噗嗤一笑,越发显得妍姿艳质,引得李氏神魂颠倒,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