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嬴鱼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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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媪正一瓢一瓢的把烧沸的滚水盛到木桶里,让仆从提去给清理猪rou的壮汉们。 她一抬头,见到秦鱼,笑开了来:“小主人,怎的这么早就归家了?rou还没洗干净呢。” 秦鱼一言难尽。 肥猪他是打算明早杀的,杀好了,正好用猪油给从左室取回来的铁锅开锅。 现在可倒好,铁锅提前拿回家了,一拿回家连开都没开就被架着烧热水,肥猪也直接杀了,正好用铁锅烧的水秃猪毛...... 鸳媪还在滔滔不绝:“......您还别说,这铁瓮就是比陶的好用,烧水热的贼快,比青铜的轻便,容量也大,就是咱们家的灶有些小了,放不下它,不过也无碍,等带回西乡,重新给它砌个灶头就行了......” 秦鱼:“鸳媪,屠豕,不都是早上看时间的吗?这都下晌了,怎么就给屠了?” 伯牛在旁呵呵呵的笑:“小主人怕是忘了,今日就是个好日子,宜祭祀、纳畜、动土、作灶,主母说恰巧赶上这样的好日子,无需特地挑时辰,就地宰杀了吧。” 秦鱼:......行吧。 “鸳媪,等会肥油刮下来了,就用这口瓮熬油脂吧,这瓮是铁的,烧水容易生锈,熬油给打磨一下,就不爱生锈了。” 一般的铁制兵器和器械,都要定时涂抹油脂的,就是为了 防生锈,用油脂给铁锅开锅,也是一样的道理。 鸳媪笑:“小主人懂的真多。” 秦鱼背着小手,一本正经:“那是,我知道的可多了。” 娇娇在后头偷偷的捂嘴笑,峦早就跑去看庖丁解猪了,烟则是很有眼色的去帮着给铁锅里加冷水,火塘里的火烧的可旺,再不加冷水里面的热水就该蒸发干了。 秦鱼去看另一边大石头下压着的豆腐。 今日的豆腐做的尤其多,光用五尺见方的木框框起来的豆腐框子,就有三个,更别提还有筛子里、大小箩筐里压着的,这些都是框子里压不下拿来凑数的。 秦鱼有些担心:“鸳媪,这豆腐放不住,做这么多,吃的完吗?” 这得有多少了,他们家人虽多,但在这里的,顶多有二十来个人,能吃多少?现在天渐渐热起来了,放上一夜,第二日该坏了。 鸳媪笑道:“不怕。主母吩咐了,等压好了,奴挨家挨户的送上一块,今日吃不完的,奴就用盐腌渍起来,糟蹋不了的。” 但其实,以她的估算,不用等到明天,只这院里的大小伙子们,就能把这些豆腐都吃下,所以,她是一点都不担心。 秦鱼这边正说着,猪rou那边已经清洗好了,要切rou熬油了。 鸳媪顾不上秦鱼这里,忙带着人把锅里的热水舀出来备用,然后倒入冷水,倒入切碎的板油,开始熬。 秦鱼还是头一次在日光下看熬猪油。 铁锅受热快,下面烧的火又旺,很快水就非腾起来,翻滚着板油的水面上飘起了灰褐色的浮沫,还有一股腥臊味传了出来。 这是肥rou焯水,再等一会,就该换水了。 但秦鱼左等右等,就只见鸳媪拿着长柄勺子将浮沫撇净,竟是不打算换水的。 看着比rou要多出一倍还要多的水,秦鱼有些难以置信,难道,他平日里吃的油脂,有一多半,都是水吗?还是没焯过水的rou熬成的。 秦鱼咽了咽口水,拉拉鸳媪的袖子,道:“鸳媪,快,换水,这水太臭了。” 鸳媪嘴角明显的抽搐了一下,然后打叠起笑容来:“好~~,小主人,奴奴这就换干净的清水重新熬~~” 下次,下次她一定不当着 这小祖宗的面干活了,小祖宗这过分爱洁的毛病,也不知道以后有哪位好女能忍受得了他! 在旁观看的仆从们也都捂嘴的捂嘴,转身的转身,虽然没有声音传出来,但每个人的眼中,都带出nongnong的笑意来。 秦鱼一边看人换清水,一边叹道:“等你们尝过新的油脂,就知道换水的好处了。壮,少放水,烟,你去灶间拿块干姜来,洗干净剁碎了放进油脂里。” 事实证明,按照秦鱼的法子熬出来的油脂,清澈亮泽,清香扑鼻,闻之怡人。 鸳媪特地舀了一碗新熬好的油脂,远近上下的仔细打量,欣喜赞道:“好俊俏的油脂,以后咱们就都用这法子熬油,小主人真是聪明。”浑然忘记了方才秦鱼要求换水时的嫌弃。 鸳媪将这一碗新油让奴婢呈上给秦大母和秦母她们去看,她则是继续照着新法子熬剩下的板油,板油熬完了,还有肥油,她这里还早着呢。 秦鱼也不错失良机,他带着娇娇和烟她们去厨房里找能有什么是可以用来炒菜的。 厨房里有新鲜的鱼,足足有三斤重,可以做一个鱼头豆腐汤。用铁锅煎过,然后用陶罐炖,一定很香。 有牛羊rou,今天吃猪rou,年羊rou就算了。有鸡蛋和鸭蛋,蔬菜有水芹菜、瓜、葵、葱和姜,调料则是盐和茱萸,以及用rou沫做的rou酱。 在这个时代,葱和姜是作为可食用蔬菜吃的,瓜则是还未长成的葫芦,长条形,在秦鱼眼中,这青嫩的小葫芦,一点都没有葫芦的样子,倒是有点向两千年多后的小瓜(西葫芦),还有点像水果黄瓜,就是不像那个葫芦娃的葫芦。 葵则是有点老了,是从市场上买回来的。这是冬日的蔬菜,能保留到现在,已经算是都邑的农人们保存有方了。 水芹菜一看就很水嫩,同样是买回来的,用来爆炒五花rou,一定很香。 ...... 等到鸳媪那边忙活的差不多了,就发现灶房那边早就盘盘罐罐的准备好了,葱姜切成细末,水芹菜切成段,瓜切成丝,葵已经洗干净,鱼已经用盐和葱姜末...腌制上了?那应该是腌制吧? 还有蛋、茱萸和切好的豆腐,都一一罗列在陶碗里,等着备用。 鸳媪笑问秦鱼:“小主人 今日要大展身手吗?” 秦鱼轻咳一声,不好意思道:“还要靠鸳媪,我只会说,能做成什么样,还要看鸳媪的。” 这话一出,鸳媪立马撸起袖子,干劲十足道:“小主人会说就行了,您说怎么做,奴奴照办,总不会错的。” 周围三三俩俩的仆从们都不约而同的喝道:“彩!” 他们知道,今日,他们又到了大饱口福的时候了。 秦鱼这边的忙活,早就惊动秦大母和秦母那边了,秦鱼和鸳媪对话的时候,秦大母就带着秦母和秦川过来看热闹,就连后/囿,也难得的跟了上来。 秦川扶着秦大母的手臂激动的小声逼逼:“定是鱼,他总是有用不完的新点子!” 秦大母拍拍他的手,警告的看了他一眼。秦川立马紧闭嘴巴,还不住的摇头,表示他一定不会在外面乱说关于秦鱼的话。 秦大母她们到的时候,秦鱼正指挥着鸳媪煎鱼头。 煎鱼鸳媪是常做的,但都是在铜板上做,油温没有铁锅这么高,鱼头滋滋的冒白烟,也没有这么的激烈。 秦鱼:“火太旺了。” 如临大敌烧火的烟立马抽出了两根正烧着的木柴,插入了旁边的草木灰里熄灭,鸳媪则是无师自通的用长柄勺利索的撑起鱼头,阻隔它和油锅的直接接触,避免糊底。 秦鱼:...鸳媪不愧是他们家几十年如一日的掌厨,这反应,这悟性,天才啊! 只煎了一回鱼,鸳媪就熟悉了铁锅的性能,爆、烈、香! 秦鱼让人把放着煎好的鱼头的陶罐拿去灶房,小火熬煮,等熬成金黄色,再下豆腐和盐,煮味。 鸳媪这边则是在秦鱼的指挥下炒了一个回锅rou,配料只放了葱姜和茱萸,闻着是挺香的,就是不知道吃着怎么样。 然后是水芹菜炒rou片,rou酱炒鸡蛋,清炒老葵菜,热油茱萸瓜丝,油煎豆腐。 那场面,热气腾腾,香飘十里。 木林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被领进来的时候,木林是一路抽着鼻子进来的,香,实在是太香了! 秦家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贵族人家都是这么会吃的吗?他从来没有闻过这样独特馋人的香气。 就是在巨子家中,他也没闻过,更没听说过。! 第25章 家宴 秦大母热情的邀请木林留下用夕食。 其实这个时候用夕食已经有点晚了,好在木林就住在都邑里,吃完紧走几步,还能在宵禁前进入自己住的闾里。 木林盛情难却,主要实在是秦家夕食太香了,他想留下来尝一尝,等以后见到老师和师兄弟他们,可以吹嘘一番。 秦家分餐而食,吃的主食是蒸的蓬松的软饼,喝的汤是鱼头豆腐汤,佐食是喷香的炒菜。秦家没有酒,喝的饮子就是豆浆。 只有盐,没有醋、没有酱油、没有蒜、更没有辣椒。 说起醋来,秦鱼脑袋瓜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是瞬间觉着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要说酱油,秦鱼压根不知道酱油是怎么做成的,就听说过晒酱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这年头,食物总是不够吃的,能把黄豆晒到发霉发烂,压根就是不可能的,最大的可能,是被人一嘴告发到官署,去蹲大牢。 蒜或许还在哪个山头当野草呢?辣椒就真的没有了,这就不是本地品种。 没有以上这些,秦鱼吃到嘴里的这些炒菜,虽然也挺有滋味,但他吃过更好了,就觉着有些差强人意了。 但是,即便是干巴巴的炒rou炒菜,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吃的很香,木林和其良人将分到他们案几上的软饼和菜肴全部吃尽,秦鱼猜,若是再给他上一份,他也不会剩下。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可不是说着完的。 木林意犹未尽,秦大母招待宾客,总不能让人家没吃饱就出了自家门。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乍一改变,吃的太饱,很容易吃出问题来。秦鱼怕木林在自家给吃出个好歹来,忙道:“大母,阿母,眼见天要黑了,我带木林阿叔和阿嫂去看看咱们家的铁器和豆腐,黑了可就看不清楚了。” 木林耸然一惊,慌忙道:“可是不敢再留了,再晚一刻钟,闾里监门就该上锁了。” 在都邑,门户划分整齐划一,二十五户为一里,里的房子分左右,住在左边的叫闾左,住在右边的叫闾右。里的两头设监门,等到了晚上规定的时间,两边监门就要上锁。门一关,一上锁,这个里就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每家少了 谁多了谁,一查就知道,藏都没处藏。这样的设定极度便于管理,也更安全,就是吧,百姓们的机动性,大大降低。 要是木林回去晚了,赶不上监门上锁的时间,他很大的可能是被锁在大街上,然后被巡街的衙役给下大牢。 是以木林才如此惊恐。 秦鱼就是提醒一下,他该走了,但也不能直接开口,要不然,不管你说的再委婉好听,那也是赶客。 这样就挺好,提醒他一下,天晚了,他该回家了。 秦鱼眨巴眨巴下眼睛,邀请道:“不如阿叔不如就留下来,住在我家,我家里空房子可多了,是不是大母?” 秦大母笑着睨了他一眼,对他这种做了好人还要卖乖的行为用眼神示意他适可而止。秦大母笑道:“确实有些晚了,秦律如此,吾家就不虚留你了。阿桑,给木林家带些豆腐做礼物,说起来,咱们家能做出这豆腐,还要多亏了木林呢。” 秦母笑道:“唯。”起身去为木林准备带回家的礼物了。 木林和其良人忙惶恐起身,待要推辞,秦川和秦峦已经起身一左一右的拉着木林,娇娇则是拉着他的良人出去了。 秦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起身一溜烟的跟着出去了,烟紧随其后。 秦大母一看原本挨挨挤挤的正堂一下子就只剩下她、后/囿和鹿媪三个老人,不由哀哀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