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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螅布网觅真颜

    天凉的快,不过几日功夫,就连莫容也披上了袄子。

    这种时日,莫容会忍不住想起赵瑾叶过去繁琐的冬日。

    要有手炉、皮裘、一切的保暖用具和很苦很苦的药。

    “小姐?”

    听见拂阑在唤,行津霎时回神。

    “嗯,继续说。”

    行津有两个侍从,拈尘是漠北战场上拾回的刀,身手好,面色冷;拂阑是从小带在身边的算盘,心思细,性子柔。

    见莫容明显在走神,拂阑便柔声概括了一遍方才的话。

    “正说到昨日拈尘往东厂私狱中去,看见那运粮官未曾身死。”

    诚然,行津不是傻的,在踏进东厂大门前,她便吩咐拈尘直接从后探进去。

    结果无须担心,拈尘被行津发现时身手便极轻盈,竟能踏雪十里不留一痕,虽在拳脚功夫上仿佛没有丝毫基础,却一看便知是练过轻功的。

    而现下,拳脚在行津的调教下也日益精进,至少自保是没问题。

    行津用银匙搅了搅定国侯府乡下的山头上送来的蜜。

    那山头上花多,什么小菊野桂疏疏落落,管山头的人又种了枇杷,秋末一至,漫山黄白夹杂淋漓而落。

    因而这蜜甜香扑鼻,入嘴,不知是在吃花还是吃蜜,行津尤爱其色泽,浅黄通透,明亮如拂阑的嗓音。

    “宫里头的消息,林侍郎也送来了。”

    是了,林梓荣。

    行津近日总与李耀阳的人厮混,尤其是林梓荣,没想到这古板货竟还是洪旭的人,因着年岁相近,行津与他算是谈得来。

    “嗯,陛下私库怎么说。”

    赵谨行贪的军饷,无非就是巴结皇上、满足私欲两条路,明面上的田产房屋找不到,那便往宫中查,往暗处找。

    行津从蜜罐子中舀出一勺,蜜丝在空气中拉出一线金黄透亮。

    良久,耳畔无声,行津抬眼看向拂阑,只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钱被赵谨行拿去嫖了?”

    行津调笑着,一个太监去嫖,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不是,说是陛下库中进了一件玉器,玉质好雕工精,据说是……”

    拂阑讲得艰涩,行津便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是从旁人手中高价收来的,价钱……与军饷一致,若说可疑,便是这器物了。”

    倒也不一定就是这器物,赵谨行将军饷打散了送入宫中充进田产也说不定,但目前只这一条线索,倒是有些棘手。

    “先顺着东厂暗处的线再查查,这器物……咱们去问问林侍郎能不能探到东厂的进项。”

    行津说约便约,翌日午后,醇醪潭上便多了泛舟的二人。

    “将军有话不妨直说,吏部虽不必冲锋陷阵,却也不是闲差。”虽说关系稍有缓和,但林梓荣对行津仍旧没什么好脸色。

    “嗨哟小牌坊,说话别这么冲嘛,每次跟我讲话都像死谏一样。”行津吃着糕点跷着腿,活脱脱一副流氓相。

    “首先,别叫我小牌坊。其次,作为世家女子,怎可这般毫无体统规矩……”

    “行了行了你闭嘴,不爱听你说话。”行津作势就要去捂他的嘴,被人带着满脸恼怒的躲开了。

    “嘁,不闹你了行吧,你手头有没有东厂里的人?我想查那儿的账。”

    醇醪潭虽不比北海之辽阔,到底也算个湖,湖上的风总也比别处大些,行津一句话便如散在了风里,不留余痕。

    “人……我倒是有,”林梓荣蹙着眉道,“不过东厂的账……不真。”

    莫容指尖轻点桌面,挑了挑眉。

    这可难办了。

    虽说本来便没抱什么希望,但多条线路探查总是好的。

    “……东厂的账虽然不真,赵谨行那处却是有本真的。”林梓荣画风一转,又透出一线转机。

    “你最近看的哪本话本子?讲话一波三折,听风楼就该请你去说书。”行津白眼一翻,嘴上又开始扎人。

    没错,传闻所谓的锐璋将军与吏部侍郎志同道合,其实是二人在京都最大的听书茶馆与话本子倾销点——听风楼,相遇了。

    林梓荣心中微恼,面上不理她的嘲弄,抿了口茶继续道,“那边的线人传来的消息,不过即便有实账,那权阉也是贴身放着,定然不好弄到。”

    决定了,亲自去偷出来。

    “害,有消息就行,怎么弄到嘛……就不劳您费心咯,省得耽误我们刚直狷介的尚书大人……看话本呀!”

    此言一出,林梓荣终于耐不住嘲弄,转眼瞪着行津就要开骂,却见那人从不知何处掏出了那本他没抢到的话本子,丢到他怀中。

    “我看完啦,送你,别太感谢我~”

    行津对他眨眨眼,林梓荣只觉女子的眼比此时湖面上的粼粼的清波更亮几分。

    ……这浪荡子人倒不错。

    “我不食嗟来之食,明日差人将钱送至你府上。”

    行津摆摆手道:“害,朋友之间送礼还给什么钱,大不了下次一起去听风楼,茶点你请。”

    茶点可比这话本贵多了,行津心中默想,简直是赚翻了!

    “谁要与你同流合污?我看话本不过是消遣,你?呵呵……”

    虽然嘴上仍是针锋相对,不过二人最后到底是定了日子。

    说起跟林梓荣在听风楼遇见这事其实还挺诡异的。

    不过是行津刚巧想带拈尘在京都逛逛,刚巧看见一家她没见过的酒楼,于是刚巧走进听风楼,又刚巧在闲逛时碰上刚出包厢的林梓荣。

    看着面前人微微震惊的眸色,行津笑着对他说:“哦哟,没想到我们小牌坊还会来这yin逸散漫之地啊?”

    林梓荣皱眉道:“小牌坊是什么?”

    “你啊,简直就是个行走的贞节牌坊。”

    他顿时面露恼意,在厢房门口与行津吵了起来,二人都没注意到楼下贩书的地方热闹了起来。

    待到林梓荣终于反应过来他要买新出的话本子时,那书只剩最后一本了。

    “拈尘!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拈尘冲上去,拿书结账回到行津身侧一气呵成,只看得林梓荣目瞪口呆。

    “你……你……”

    “你什么你?技不如人就愿赌服输!”

    行津拿着那话本耀武扬威的看着他,满面春风得意。

    其实她根本没那么想要,只不过是要气一气这小古板。

    她带着战利品走出听风楼,耳旁仿佛还能听见林梓荣气恼的磨牙声。

    嗨呀,秋日的京都可真是天高云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