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泉淮谢采（月左）】孤鸿（七）终章
那日过后，月泉淮对谢采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夜间也再无往日的体恤，肆意亵玩。谢采倒也并未再反抗，逆来顺受，仿若真成了一个乖顺的娈宠。 一时之间，这二人关系达到了一种微妙、压抑并脆弱的平衡，可彼此皆知，风雨欲来…… …… 九老洞决战之时，谢采也在。 谢采混迹于一干满口仁义道德的江湖客之中，由“无面鬼”尹雪尘精心乔装过的面容未有丝毫破绽，可月泉淮依旧在泱泱众人中发现了他。三载日夜交缠，彼此的气息早已深入骨髓，即使对方面目全非，可在人群之中仍是无比醒目。 月泉淮深深地望了谢采一眼，目光太过复杂，其中有了然、有愠怒、有失望……还有一些谢采看不懂或是不愿看懂的感情。 谢采装作不知，将头低下，默默从袖袋中掏出一只幻香于洞内的风口处点上。 作为军师，谢采极其擅长察言观色，揣测人心，可他却似乎从未读懂过月泉淮。老东西哪怕知晓自己欲图不轨，可也从未限制他的行动，任由他与各方势力谋划往来。月泉宗主当真如此自负？ 惴惴不安的心终是在月泉淮战败时安定下来。 掩日剑落，当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月泉淮缓缓道出：“老夫服了”时，口中虽念着“吕洞宾”，可谢采知晓，那人看的却是自己。 时机紧迫，稍纵即逝，谢采无暇顾及闷闷顿疼的内心，手下运功将幻香作用燃到极致。此香是香巫教特制，融合了苗疆毒蛊与幻术，现在在场诸位高手内力空虚，短时间内绝无抵挡的可能。 业火焚尽，纯青琉璃心于荧荧余晖中浮现，谢采飞身而上，却发现那颗琉璃心也正朝自己飞来。 难道！？……月泉……宗主…… 谢采来不及整理脑中纷乱的思绪，迅速挥出布袋，将琉璃心与周边的灰烬一齐裹了，收好后，带着未燃尽的残香，立即撤出了九老洞。 洞外，风雪漫卷，天地一白。 谢采立于山巅，失神地凝视着手中的布袋。方才因紧迫而压制着的情绪尽数翻涌而来，如同一张细密的丝网，将他的心捆锁闷罩在其中，而后不断收紧，绞割…… 他大口吐息，逼迫自己镇静下来，良久，他才探出微微颤抖的双手拉开袋口。 琉璃心剔透澄澈，莹莹亮光如皎月。指尖触上，竟还带着暖热。仿佛，那人在无数日夜间温暖着自己的体温…… 所以，月泉淮在最终时刻，是选择成全自己吗？ 谢采有些犹疑，月泉淮这个人，活着的时候谢采看不透，死后谢采依旧看不透。 夺取琉璃心一事，太过顺遂，谢采一时有些忐忑。但忍辱负重数载，终究未能抵过无上功力的诱惑，谢采心中一横，还是决定取用这颗琉璃心。 谨慎起见，他只调取了极其细微的内力，徐徐注入琉璃心以作试探。 怎料内力甫一接触那琉璃心晶莹的外壳，一股可覆山海的澎湃内力便强行倒灌于谢采体内，撕裂之感与焚身之痛在周身经脉游走。 由于谢采不善武学，自身经脉丹田并不强大，原本是容纳不了这股霸道又强劲的内力。好在迦楼罗神功有洗筋伐髓，重塑rou身之效，在内力不断暴涨撕裂奇经八脉的同时，迦楼罗神功亦是在将断裂的经脉根根重续。 经脉无论是断是续，其中痛楚皆是难以言喻。谢采瘫倒于雪地，浑身痉挛，冷汗如瀑，连外衫都被浸透。剧痛之下，谢采几欲高呼，可那火烧之感亦在喉中蔓延，生生将他的声音遏下。 谢采意识昏沉起伏，不知这痛楚究竟持续了多久，疼到后面，他的五感都麻木了……渐渐的，他终于再度感受到山巅那狂啸凌冽的狂风，但风中却再也未有寒意。 一双凤眼徐徐睁开，金光在眸中流转，谢采内视丹田，只觉内力浩瀚，似无穷尽，经脉亦是强健如铜浇铁铸。 这，便是迦楼罗神功的无上力量？ 谢采激动地体会着内力充盈之感，忽而，他想到了什么，匆忙将衣衫解开，向腹下看去。 果然，那处“淮”字刻印已然毫无痕迹！神功大成后的肌肤焕然一新，唯有金色迦楼罗图腾闪烁于白皙的身体之上。 谢采抬手，迟疑了片刻，还是抚上了原来刻字的位置。指腹下的皮肤光滑细腻，月泉淮留于他身下的印记如同他本人一般，终是烟消云散…… 可为何，内心之中，似也有一处柔软随之一同化为乌有…… 恍惚之间，谢采瞧见了跌落在一旁的布袋。方才这袋子正巧被倒下的谢采压住，故而没有被山间的风雪所卷走。 那袋中，还残有些许月泉淮燃尽后的灰烬，是暗淡的金红色，了无生息。 谢采抬手欲将月泉淮最后的残存倾洒于天地之间，可动作滞于空中，迟迟无法下手…… 罢了……谢采将袋子收回，从袖袋中寻到一装药的小长颈瓷瓶。他将瓶中药丸倒出，再小心翼翼地把袋中灰烬倒入瓶中，盖好瓶盖后，又从衣摆扯了一条布料下来，系于瓶颈之上，随后挂于胸前。 将衣襟整理好后，谢采远眺天边残阳垂暮，指尖摩挲着胸口处的瓷瓶。 月泉宗主，谢某日后必有所成，不负您赏赐神功的恩泽…… 而后，谢采不再停留，运起轻功，跃入那片苍茫幽暗的晚霞之中。朱红色的尾羽拖曳于身后，在天幕中划出一撇飘渺孤鸿影。 （恭喜读者达成“结局一：谢采”，下面将开启“结局二：月泉淮”。） 自九老洞返回百溪的路途中，谢采便患上了某种奇特的癔症。他原本过目不忘的记忆开始衰退，偶尔甚至会出现成片的缺失。 这令一向自负于才智的谢采很是惶恐，好在症状并不严重，平日若能及时将事务记下，倒也无大碍。 谢采望着手中的册子，忽而回忆起月泉淮也会随手记录手账，他此前以为那只是老东西的习惯，原来并非如此…… 这失忆之症是源于迦楼罗神功？ ……还是源于月泉淮？ 待到谢采终于回到百溪时，他原本已稳定的失忆症状猝然加剧，并伴随着严重的头疾，脑中如有万蚁咬噬，终日不停地点点生吞侵蚀着他的神识。 病来如山，他尚来不及做出相应的部署，便眼中一暗，彻底坠入虚无…… …… 四散于各处的记忆在脑中凝聚成滴，又积滴成流，汇入神识…… 耳侧传来走动时布料悉索的摩擦声，手中感受到被褥的柔软丝滑，眼前也隐约有了光亮与色彩…… 凤目张开，眸中残留着些许的迷惘…… 这是……? “谢采大人！您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适？属下去……”陈徽见到自家大人在昏迷两日后终于转醒，激动异常，可望见那双凤眸时，话却卡在了嘴边。 淡漠，倨傲…… 这，这不像谢采大人……更像是…… 榻上的“谢采”眉峰微蹙，面露厌烦。他侧脸看向一旁聒噪的青年，眼中渐渐恢复了清明。是他？那个经常跟在谢采身后的侍卫？ “我无事，你先下去吧。”许是因为昏睡太久，喉中发干，声音有些喑哑，可语气强硬，不容抗拒。 “谢采大人？……下属还是唤大夫给您看看？”陈徽被对方气势所摄，按下心中的狐疑，战战兢兢问道。 “下去！”榻上人已然失了耐心。 “……是”。陈徽虽觉不对，但也不敢多嘴，只好暂且先退下。 房中安静了下来，“谢采”缓缓起身，他拉开衣襟，那具再熟悉不过的瘦削身体出现在眼前。 这具身体曾夜夜在他身下承欢，如今，彻底被自己所占据…… 谢采啊谢采，你果真还是用了老夫的琉璃心…… 动作之间，月泉淮感到胸前似有一物，原来是一长颈瓷瓶。 这是何物？他将瓶子取下，在桌案上倒出其中内容，金红色的灰烬倾泻而出…… 这是！？ 月泉淮愣怔地望着那堆灰屑，他知晓这是何物，可不曾料到，谢采竟会将其贴身佩于胸前…… 谢采，你……可是……动心了……？ 月泉淮忽地觉得胸口有些憋闷，他烦躁地将那些余灰胡乱收回瓶中。随后披上外衣，走出房门欲透透气，脑中却思绪万千…… 谢采破译了碑文，以为自己很了解琉璃心。可月泉淮曾和迦楼罗神鸟日夜战斗了三百余日，又完全吸收化用了一颗纯青琉璃心，怎会不了解其中特性。 的确，原本的琉璃心并不能载人神魂。但月泉淮在沉剑狂窟也不是全无收获。他看到了盗天地阴阳的极限，亦悟到了人之生死的本源。 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 迦楼罗神功本就是讲究“物我合一”的功法，自然，月泉淮知晓如何集周身之精气，并将其凝入琉璃心之中。 谢采与那鬼市术士出现在月泉淮面前，告知龙脉在华山时，月泉淮就根据沉剑狂窟中所见估算到了此战的凶险。 可险又何妨？他能站在学武之巅，履险蹈危实乃常事。不与天地争斗，怎享无穷乐趣？ 月泉淮亦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既已知此行艰险，定不会全无准备。 月泉淮一直清楚谢采的野心与不甘，亦清楚谢采日益浓厚的杀意。 谢会首忍受自己多年，当真只为那点权势吗？若真是如此，早在他与史思明勾结开始，便可逐渐疏远自己。。。但谢采并未如此，月泉淮不禁思考，谢采还会想从自己这得到什么？ 月泉淮最大的价值在何处？是这一身无上神功…… 是了，谢采这只狼崽子蛰伏三载，就是要等那一击致命的机会，咬断自己的脖子，取走那颗承载百年功力的琉璃心。 若九老洞比武月泉淮真遭遇不测，琉璃心落于那群沽名钓誉的中原人士之手，必会被封住，月泉淮则再无重见天日之时。但琉璃心若被谢采取得，这贪婪的狼崽子定会取用其中功力，月泉淮的神魂便可随之转移至谢采身上。 谢采，便是月泉淮为重生而择定的躯壳！ 月泉淮不需要了解谢采究竟是如何筹谋行事，他相信谢会首的能力，但凡谢采所想，必能办到。果不其然，在九老洞内，月泉淮发现了乔装易容的谢采…… …… 不知不觉，月泉淮走到了那处承载了两人无数回忆的别院。 现下临冬，百溪的冬日虽不至于天寒地冻，但依旧落寞萧索。曾今满园的姹紫嫣红都已红衰翠减，目之所及尽是衰颓焦黄。主人已去，连院子都凋枯了。 月泉淮于池边坐下，因是活泉，池水依旧澄明如镜，清晰映照出水中人影。 炯炯凤目，墨白鬓发，黑衫赤羽…… 是谢会首，却又不是他…… 月泉淮怅然伸手触碰那水中人，点出的涟漪却搅乱了倒影，再也凝不成型…… 他，其实挺喜爱谢采的，喜爱那人的惊才绝艳，更喜爱他的狼子野心。月泉宗主半生顺遂，又久居高位，千秋百载总归有些无聊。放只不安分的狼崽子在身边驯养、教化则有趣多了。 可惜啊，狼戾不仁，妄图弑主，终究两人落了个不死不休…… 月泉淮阖上双目，将心中郁气深深吐出，可胸口仍是酸闷不已。他起身最后回望小院，手中运力燃起火星，丢向院中干枯的草木。火蛇直上，顷刻间便将别院吞噬…… 谢会首，这具身躯老夫便笑纳了，你倾覆天下之心愿，日后必当达成…… ============== 碎碎念： ＊其实文中暗示过很多回，这个谢采，其实是“直” 的。老淮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弯”，更类似于古代帝王贵族，他们眼中并不是很在乎性别，只要想要，对你感兴趣了，就理所当然的取用了。 ＊两人之间并没有所谓的“真情”。谢采是觉得月泉淮身上有利可图，月泉淮是觉得谢采像个有意思的宠物。发展到后面，见仁见智……但对于他们这种事业人来说，即使有感情，也要给事业让路…… ＊这篇文章其实是《双鸾》的巨大if线，两篇文章互为对照组。我很好奇在主剧情不变的情况下，把一切逆过来会发生什么，于是就开了这篇文……《双鸾》是理想，《孤鸿》就是现实…… ＊我知道结局有点怪……但是都叫《孤鸿》了，肯定表示只能单人存活嘛。其实还有个“结局三：一体双魂”，我觉得有些颠，放在正文里更奇怪……有机会写出来当番外吧……捂脸。 ============== 谢采：为什么我的智商buff你给月泉淮了！？ 作者：啊，这…… 谢采：为什么月泉淮的失忆debuff几乎等于零！？ 作者：啊，这…… 谢采：你让我强行下线良心不会痛吗！？ 作者：啊，这…… 那边的月泉宗主，请把你家破防的谢会首领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