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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性欲,爱欲更煎熬

    沈念只在白天对自己有着严格的要求,不可以拉错一个音节,每一次演奏都必须完美。她是教授喜爱的学生,是大家羡慕的天才。

    回到公寓,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开始酗酒,酒量简直比卡利安还要好。啤酒已经无法满足她对梦的追求,桌上摆满了高高低低的酒瓶和酒杯。

    她踉跄着把自己摔在床上,抬手去摸那不存在的面庞,嘴里反复念着,“哥哥”,“周闻齐”,“我好想你”,“我爱你”这样的字眼。

    半梦半醒间的梦境最好掌控,也最接近现实。

    是那天下午在学校的天台,她抱着周闻齐笑,周闻齐也跟着笑,这是她梦起最多的画面。

    天亮了,她又和平常一样,上课吃饭排练,重复前天昨天,过去每一天的事情。

    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把自己喝得不省人事。沈念是被手机阵阵铃声吵醒的,她两眼瞪着天花板好久,才爬下床从地上捡起手机。

    是沈慈文打来的视频通话,沈念只感觉头疼欲裂,没力气再收拾一番,索性就这样凌乱地接通对方的请求。

    沈慈文在屏幕亮起的第一秒就愣住了,安静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念念,为什么你的耳洞还没有好?”

    “嗯——”沈念睁不开眼,举着手机揉了揉脖子,“大概是这里的天气不好,所以恢复得慢。”

    意识虽然还不太清醒,沈念只记得什么不能说,没在意自己说出来的话毫无逻辑可言。

    手上突然松了力气,无意把摄像头翻转着面向堆满酒瓶的地板。

    她忙不迭地捡起手机,屏幕里的沈慈文又安静了很长时间。

    “沈念,你的耳洞过去了两个月还没好,你每一次接电话都是醉酒后的模样。我清楚,rou体的疼痛可以短暂缓解你的悲伤,但这不会一直有效。”

    握着电话,沈念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嗓音嘶哑,“可是我睡不着觉,我总是感觉心很痛,我没有办法……mama,我很想你……”

    耳朵一直没恢复是因为她总是在快好的时候,用针狠狠地戳穿,看见有血流出才会罢休。

    沈慈文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眼里也装了些泪水,“我记得你说下个月有乐团的试奏,好好拍个视频,我传给哥哥看,好不好?”

    挂了电话后,沈念蹲在马桶前一顿干呕,之后把地上的酒瓶全部收起交给卡利安,并发誓自己要戒酒一段时间。

    流着同样血液的人在想念对方的方式上也是大相径庭的。

    文身店内,纹身师的手里捏着字条,鄙夷地望向坐在椅子上挽起袖口的人,“你确定要刺这个?至少也要刺点好看的吧,这字写的也太歪歪扭扭了。”

    “确定,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周闻齐,你好吗?我好想你。

    这几个写在纸上的字,纹身师原模原样地复刻在客人朝内的手腕上。

    纹什么样图形的人都有,纹身师早就见怪不怪。只是因为小面积纹身的痛感而流泪,纹身师疑心自己力气太重,在给客人的手腕裹保鲜膜的时候不得不把动作放得更轻,以免客人流得泪更多。

    周闻齐把挽起的袖口向下折好才安然地进了家门。

    自从沈念离开家后,偌大的房子总是冷清又轻悄悄的,连元宝睡觉的时间都比先前翻了一倍,如果不是元宝,他甚至忘记自己是有家可归的人。

    《爱的忧伤》是沈念最喜欢的,一首情意绵绵的曲子。黑胶唱片机慢慢转动,转着转着太阳下山了。在房间彻底陷入黑暗的时候,周闻齐才起身把灯打开,又回到桌前。

    沈慈文回来得晚,看周闻齐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什么也不做。她敲了敲房门,周闻齐回过头。

    “怎么还没睡?”沈慈文往窗前走,伸手把窗帘全部拉开,好让月光也照得进房内。

    “睡不着。”

    “今天是柏林乐团的试奏,教授给了念念一个名额,她表现得很好,再过几个月就能和乐团一起演出了。”

    试奏这样正式的选拔,必然会有录像。周闻齐抬起眼皮,问,“能给我看看吗?”

    沈慈文点头,把手机递给他。

    从手机里传来的琴声和唱片机的音乐重叠在一起,周闻齐感觉沈念的灵魂就在身边,紧紧包裹着自己guntang的心脏。

    思念溢出眼眶。看她站在巴掌大的屏幕里,手里拿着的是那把摔碎又修好,只属于她的琴。在她放下琴弓后,看她闭眼用唇碰了碰琴头。

    周闻齐的鼻尖挂了泪水不自知,只一遍遍看,一次次听。

    先前以为是见不到的原因,才会日日想念,想亲吻她的眉眼,想牵揉她的手心。

    爱欲比性欲更难熬,越是虚无缥缈,越是纠缠得紧,越觉得无能为力。只好在月光高照下,彻夜难眠。

    能够顺利进入乐团,她应该很高兴,她高兴就好。

    泪水砸亮屏幕,周闻齐低头没说话,好一会儿才把手机归还给沈慈文。

    “她是乐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小提琴手。”沈慈文每每说起沈念总是忍不住骄傲,现在更加。

    “嗯,她一直很优秀。”周闻齐还盯着沈慈文的手机,声线不平稳。

    沈慈文作为长辈,想要安慰他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手轻摸着他的发顶,问,“你很想她吗?”

    周闻齐望着桌上沈念的照片,眼角比先前更红了。

    “她的两只耳朵打一排的耳洞,把自己灌醉,她说睡不好觉……她说,她也很想你。”

    没人提起爱,可周闻齐摩挲着依旧红肿的手腕,每一个字都刻骨铭心。

    冬去春来,周闻齐也临近毕业。按理说,大学应该是自由潇洒的,可周闻齐的大学生活称得上枯燥。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比高中更加单调。

    唯一能够激起波澜的就是偶尔会有女生偷偷给他递纸条,纸条上的字都写得工整,但全都没办法入他的眼。

    被女生追问理由,他回答,“抱歉,我有爱的人,是我meimei……你说得对,我不太正常……”

    和大家一起坐在酒吧的卡座里,红绿得灯光四射。角落里的周闻齐看着手腕上可爱的文字,悄悄地笑。

    室友凑近了他的脑袋,大声问,“周闻齐,你毕业准备去哪儿高就啊?”

    周闻齐收起思绪,摇晃着玻璃杯里仅存的酒,笑得勉强,“卖身给周家了。”

    他知道周堃的公司内部出了很大问题,其他几个股东表面对周家明理和善,背地里都虎视眈眈的,想着如何把周堃白手起家的Cele(奇点)公司瓜分干净。

    在他还没毕业的时候,出国进修的想法轻而易举就被周堃推翻。

    周堃把沈念的照片拍在桌上,手指按着照片的一角,不容置疑道:“市场经理的职位刚好空出来了,你必须抢在他们之前拿下那个项目,你知道的,他们总有办法......”

    话只听一半也能明白意思,周闻齐的目光落在被人摁着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沈念穿着黑色礼服,露出的皮肤雪白,下巴扬起,手里端着高脚杯。她周围站了一群黑色西装,有些年龄的外国男女。他始终盯着那张照片,也能猜到这应该是乐队的庆功宴。

    走出周堃的办公室,周闻齐又被他的秘书带着去和前市场经理做交接工作。

    他还是答应了周堃。没办法,因为报酬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只要周闻齐能够把股权的大头牢牢掌握在周家手里,不论是周堃,或者是他。周堃松了口,不再阻止他出国,放他去见沈念。

    他空降到市场部,一进门就是经理的职位,惹人嫉妒也遭人暗算。

    其余虎视眈眈的股东们,背地里使尽下三滥的手段让所有人都开了眼。但只要低头看看纹身,周闻齐抽根烟回来又一笑了之,默默收集更多的证据。

    好在周闻齐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公司的同事看得清楚,知道明哲保身。不到一年时间,公司内部人群开始倒戈,就连保洁阿姨逢人都要念周闻齐的好。

    精细到公司技术部的每一个代码,宽泛到公司盆栽的摆放,所有的信息都被周闻齐牢牢掌握在手里。信息越多,那些意图不明的股东露出的破绽就显而易见。

    四季更迭,又是一年。

    连廊上,周闻齐抬头看着机翼消失在厚重的云层中。

    他右手指尖的香烟就要燃尽,左手的袖口挽起露出深色的印记,手心捏着从周堃保险柜里取出的所有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