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逐燕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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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本王要骑马。”朱棣干脆回答,“陛下想同行吗?” 朱允炆愣住了,明明在说徐家事,怎么又有骑马掺和?他把自己送到四叔眼前是藏不住,找了好久言语,才关联起前后:“骑马去魏国公那儿?” “陛下果然希望我见魏国公。”燕王得逞,绕过小皇帝不知从何而来的刁难,好像他没有此愿只是遵从,“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这下朱允炆被架上去了,又是出门又是骑马,还要去见一窝心里不知装着哪边的虎豹。他牙咬了两腮内的rou左右磨,以为没有磨出牙响就有体面,可从对面看来更明显了,四叔笑他,笑得一派明媚爽朗。 “不乐意直说,谁还能忤逆你了?”朱棣扔下话就要进去,被气闷的皇帝一把拉回来,先讲清楚。 “魏国公可以。”是他先招惹的麻烦,不得出尔反尔,苦处往下咽,“骑马太显眼,不行。” “不骑马,是坐轿吗?”半点谢恩没有,眼神往来,介于欣喜与不快之间,四叔稍一耍性情,便连马都不管,直要骑他头上。朱允炆忽然想追问,若不骑马,他这个陛下,可还能同行;不过还没出声就按下不表,京城里他想去何处,难不成还得藩王点头? 而且是去魏国公处。 既然封了“燕贵妃”,那就该有贵妃手段——燕王这一串纠缠的声气跟后宫里没什么区别,倒是看初来乍到的君王懂不懂如何消受。 朱棣等着朱允炆回话呢,被攥着好半天久候,不知那眼里翻江倒海是远还是近。能出去就是转机,别管徐府门开了是哪一位,热脸冷屁股的他早习惯了,只是最好皇帝也跟紧点,供他谈谈京城情势,人人都面着哪方坐。 彼此相对时都是破绽的朱允炆好不容易定住眼神,拿稳主意不玩笑:“四叔那三子,早都搬入魏国公府……四叔一点都不知道吗?” 他从未开口问过三个儿子住在哪儿,每当侄儿将话头强引过去,他都足够小心地绕开,表示这些顽劣东西还是在京城好些,没必要回北平,他不在乎。 不过小皇帝又不是傻子。只是相比燕王三子去向,他更关心的是燕王如何。只要朱棣尚未说出一个“走”字,三个小辈怎么安排都无伤大雅。 “那我不去了罢。”做爹的鼻子里哼气,像是在埋怨侄子怎么不把话放前头,“小子们受不得北平苦,个个乐不思归,见着了别以为我要逮他们!” 朱允炆听了,总算在明处松口气,到底还是捏住要紧的了,迎着东边毕露的天光,亮起眼睛。 “四叔莫怪莫慌,”那神情,是知道燕王自有命门在这儿呢,“我也没说去了魏国公府,便能见到他们吧?” 养不熟了,还是那不要脸的东西! 天子真随燕王去了,但刚一招呼就推说要看徐家新收的几套藏本,不掺和四叔家事,特命徐膺绪领着到书房去,将朱棣一个扔给那兄弟二人,对坐里外尴尬。 “燕王殿下。” “魏国公。” “姐夫!”看长兄与燕王僵坐堂上点头对拜,徐增寿在一旁焦急地唤了声,难掩许久不见的欣喜,可立即就被隔开他与姐夫的徐辉祖瞥了一眼,不能多话。 “陛下说,燕王殿下悄悄进京,又想见我家兄弟……” 也不知道魏国公这话是分开来听到的,还是朱允炆说不利索,前后不通,令他纯属不知怎么与朱棣开口,应付这场皇帝强加徐府的拜会。身为徐达故去后的一家之长,小他几岁的徐辉祖看起来是不顾几位同胞姐妹死活,一心站在皇帝那边的,只不过忠心是跟着先父表向先帝还是如今这一个新继统的太孙,尚待考验。 反正不会是向着姐夫,叱咤北地的狂夫燕王,在他小小年纪时便不解风情的顽劣子,总让他下不了台的薄幸郎。 略有些夸张。他们没有那些个小皇帝喜欢编派的故事,不过是,什么都没发生而已。 朱棣不想浪费精力,反唇相讥:“若不是陛下提起,本王还以为那几个小子四处惹事都被关押了呢!原来还是舅舅照顾得好!” 燕王妃收到的家信里可是一句话都没提及,燕王三子在徐府稳住。是徐辉祖拿的主意不假,但徐小弟本能暗示几句的,硬是被堵了言路,以免他们全家不能在新帝面前保持忠贞高洁之姿,用心良苦。 “家里都以为陛下早与王府说过了,便没有多语。” 这时候就成一“家”了。朱棣一动眉毛,距离较远的徐增寿赶忙在长兄看不见的地方斜眼示意,又恨又怒又不敢言,全部怪在哥哥身上,不是他自己要怠慢jiejie姐夫。 “罢了罢了,此番过来是看看你们如何,别让小子们知道,仗着我在,胡作非为!”燕王自是爽气,以此回报的是放他出来的朱允炆。没有马,是辆密不透风的车,唯一能揭开的帘子在皇帝肩头后面,为的是故布疑阵,让他分不清这半月来所居之地到底在哪儿。这其实没多大用处,朱棣早猜到了个大致,今天绕着道也能分辨七七八八,再加上他对徐府比皇帝熟,现在就等有可心人能看懂,给他个话茬。 徐家小弟打小就能察言观色,特别是对着他——结合前情后果一想,抢在兄长之前先问:“姐夫现在,住在何处?” “在……”“咳咳,是不当问的,别打探。” 他刚想直说了“住在宫里”看这一对兄弟各自反应,那边徐辉祖打断了,摆出副家主姿态来,你们不许问不许说,看来是提前有朱允炆关照,提防小弟别有图谋。 这不好。皇上怎么知道魏国公是真在自己那边的呢?既然信儒教者善负重忍辱的多,说不定大的这个才是真真倾心燕王,要从京中挖出点好处。 “你看你看,你哥知道,后面只管问他!”朱棣跟这儿拆台呢,引着徐增寿回瞪他哥一眼,又较上劲来。 再者,徐辉祖对那所谓“燕子窝”里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吗?别转头发现被献上忠诚的小皇帝横插一足,到时再想前因后果,气急呕血可不好! 若说燕王看不出小魏国公曾经那点盼头,纯属装傻充愣。他欣赏不了某些人支支吾吾许多年全在内心写唱本的模样,早被人甩在后面了,还不知哪来的赤忱一片专供夺其所爱者称量。 “那姐夫来京,身体可还好?”徐家小弟觉得这总可以问的,又关切道,“得让我知道,也好给jiejie回报,别惹她担心才是。” 后面语调显然是说给兄长听的,怨他对家人遮遮掩掩,不地道。没想到徐辉祖还真直愣愣地冲出口:“你要敢写,我先帮你抹了再说!” 朱棣听懂了,徐府送信,魏国公只是第一道。这往北平去的家书要经过多少手呢?里面总会有朱允炆掺上一脚。他边想着怎么绕过去才是,边面子上拉拉架:“她关心的是你们,不用提我的事。” “好,都听姐夫的。”二十多岁的男子到了朱棣这里还一味像个少年,跟当年随同出征时差不多,满心只顾着姐夫的事,万事也只有姐夫能决断,“所以身体还康健吗?” “这季节京里好过北平,吃得丰盛,多加锻炼,自然康健。”他如实说,可总有点私心,想考考这对兄弟,又加上一句,“就是睡得不好,燕子太多啦,屋门口嘁嘁喳喳地叫唤,个个都比我这打不了仗的燕王勤快!” 徐辉祖默默无语,徐增寿点头称是,在姐夫这里各怀心思,各自推敲,似乎是做哥哥的先琢磨出味道,突然质疑道:“殿下来此,到底想说些什么?” “陛下说是我要来的?分明是陛下自己要来,推说是我!”辩驳之语刚落他就看徐辉祖满脸毫无信任都是审视,心想这么忠贞不二那要是知道其中内情,到底会用何种表情来面对那位圣君呢? 死不承认也绝不染指的正人君子,想的念的总被人超前一步。朱棣摆摆手,想让对面这位当家放宽心些。 “好,不怪陛下,是我也有想法。一来久居北平,许多年没见,帮你们jiejie看看,二来,”这些目的朱允炆一清二楚,他不怕魏国公抓什么毛病大义灭姻亲,“虽不见面,但我还是关心小子们,添没添麻烦。” 说起三个外甥,徐增寿不打算让兄长再摆冷脸,立即抢过话头来,也不顾到底哪些能说哪些不能:“高炽高煦高燧他们都好,就是高煦读不进书,在家里团团转,想出去闹……” 朱高煦性子更像爹了,京城一隅怎么困得住,还没磨好棱角,忍耐不了京里御前仰人鼻息的生活。朱棣听着徐小弟随口说了三两事就开怀地笑了,笑得徐大哥看妖怪似的看他,仿佛有这样的儿子,该是多么凄凉的事情。 “增寿你只管拿我名号压他,他听得进去!”燕王家老二如今出息了,混世魔王名号从北到南要唱响长江。他余光看看徐辉祖那对朱高煦的厌恶神色,无心向学的少年,必定是在这位夫子般正经的舅舅眼里劣迹斑斑,大概还想参上一本,揪住个世子以外的把柄,波及藩王。 “我用了!可他们都以为姐夫你还在北平,不太管用……”徐增寿自己不大,却开始负责紧盯外甥们的学业,以教带学,大有进步的势头,“而且,jiejie信来,至今还,还瞒着他们。” 王妃信中必定是提及了燕王来京,所以才会有朱允炆说的,“张望燕子窝”之事。不过,“瞒着他们”看起来是他那侄儿的意思,也好,鉴于其中还有高煦这脾气的孩儿,万事悄然而行,静观其变。 朱棣点点头,又关照几句小子们的短处,徐增寿是听得仔细,当中夹着徐辉祖也不知两眼能从地面砖石缝里掏出什么宝贝来,只竖着个耳朵。 这小皇帝的耳目当得可真利落,后面恐怕都是谗言,要请陛下先拿燕王开刀。 魏国公被姐夫盯得头顶生烟,下巴越缩越紧,斜过来就发现桌上没动过的杯子,忽然打断弟弟依旧热情的应承:“殿下也喝不惯家里的茶了,还是去院中走走吧。” 什么院中走走,分明就是要把他送给朱允炆对付!这才走几步呢,前面引路家长先停脚,后面跟燕王不停解说的徐增寿差点撞上,猛抬头就见前往书房没多久的皇帝让徐膺绪陪在山石高处观景亭内一赏初秋之色,口称叶华枫奇,视线全挂着他们三人同往,真情假意的一出小戏。 朱允炆自当天下主,小小魏国公府,他也能号令主人去留,还让二位徐家弟弟前呼后拥就差搀扶燕王上山亭中一叙,转眼就只剩叔侄俩,好像仍在那小院里一般。 “我看他们俩都喜欢四叔呢,”尽管皇上望着的是徐家老二老三的背影,但彼此都明白说的是方才前堂招待他的两个,“就是不知,四叔从前是宠幸过哪一个,才将兄弟俩挑拨成这样?” “陛下休要胡言,这都是妻弟,没那么复杂。”朱棣张口就辩,半点绮思都不许对方念想,眼里只看石峰中几棵大树,坚韧而生,很有点倔强的劲头。 “妻弟。”朱允炆重复一遍,冷不防出手,把直立身边的四叔拉过来往自己腿上摁;那边一下没能扶稳桌沿,被他揽腰而坐,真跟个娇柔佳丽般蜷曲四肢收起力气,仿佛忧心伤了龙体,“那我还是你侄儿呢,胡天胡地就不怕旁人胡言吗?” 这可真是近而亲密,没了纲常,还当乾坤朗朗都瞎了眼。 “陛下这么想让旁人知道?”燕王想着干脆使力把身下这大腿折腾断了不必再看个游龙得意摆尾,面上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还更靠近些,看进小皇帝眼底,随口两句又是一汪深潭似的欲念,你我都可谓胆大欺天。 朱允炆不退让,鼻尖蹭过他下巴嘴角,看不出是要挠了彼此谁的痒处:“册了贵妃,谁家不是一派风光?就四叔还想着掖掖藏藏。” 他们俩光天化日在徐府里强作一对昏君妖妃,戏比主人家兄弟好了不知多少。朱棣顺手就搂过亲侄后颈,勾着对面兴头,只差个嘴上缠绵,是要留着唇舌笑语。 “我家不是你家么?如此想出风头,陛下也可给自己封个燕王侧妃的名号,每年到北平消夏几月,王府不会亏待陛下。” 谁还不是个龙子龙孙,谁还不能做个深闺怨妇?朱允炆刚露出点愠色便被燕王堵回去,湿漉漉一通胡搅蛮缠,非将怒火压下不可表。 小皇帝鼻息重了,直到被放开片刻,才回应道:“……我还是高兴,四叔心里有我,才有这一说。” 一是疯癫异常,二是气急反话,朱棣觉得只要不提贵妃名号,都能听得惯。他跟逮了只小动物一般捏着那颈子摩挲,歪脸在极近处看人并不发作,想起这亭子里的开端来。 “既然这样,我给陛下出个主意,”他低头咬着朱允炆耳朵进言,眼看是红了,说话舌尖掠过更觉得烫热,“从徐家兄弟里选一个透露,看他反应,答案就清楚了。” “四叔是在嘲笑朕呢。”说着将他推远些,皇上不愿承认略有些窘迫,支使他挪开注意,越过阑干往亭外看,“知道朕为何喜欢魏国公府这一处吗?” 朱棣摇摇头,但没有转脸,还盯着他神情不定。 恰在此时亭下似有脚步声起,纷乱并非一人。 “四叔你且向下看吧。” 顺着朱允炆的指引,朱棣就见几个年轻身影,打头的青年英武非凡来势汹汹,正是燕王府二子,朱高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