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为何那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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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入更盛大的赌局后，卡卡瓦夏赌上一切，数次半只脚踏进生死边缘。当然，他赢下的筹码也十分可观。 ——象征石心十人地位的砂金石。 可他想要回报曾经帮助他的人时，翡翠遗憾告知他：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人世。 砂金几乎是一瞬间就回想起寻逝于他怀中的样子，他在办公室坐了很久，直到太阳落下，他才眨眨眼，回了神。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雨，他重要的人离开的日子都是雨天。 雨真的是地母神的祝福吗？ 那为什么只有他活了下来？ 一直没有进食的胃在抗议，像有一团火在胸口烧，身为奴隶的过去让他很好地接受了这份疼痛，可被寻好好照料过的身体变得娇气，他总觉得胃痛的滋味和从前不一样了。 明明以前能靠一杯水撑过一天，果然被爱护过是会变得脆弱。 【卡卡瓦夏……】 又是熟悉的幻听，从前濒死时受伤时他也常常听到，焦急的、伤心的，是寻的声音。 砂金知道自己病了但他并不想去治疗，要是吃了药就再也听不见寻的声音该怎么办？ 幻听到底让砂金意识到了自己背负着什么在前行，他乖乖发消息让生活秘书带份晚餐上楼，然后着手处理打击奴隶拐卖贩卖航线工作。 成为石心十人后权利范围更广，砂金也能加大力度惩治奴隶商人，让那些饱受镣铐折磨的可怜人得到更妥善的安置。 有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砂金盯久了，一下认不出自己究竟是谁。 他一举一动都带着寻的影子，他就像是寻的遗产，唯一能够证明寻曾存在过的遗产。 寻给他准备的衣服和爸爸留下的衣服都被砂金珍重保存，就连当初刻有族徽的项圈也是。 项圈是刑具，可寻用它保护了卡卡瓦夏。 在战争结束后，寻高兴地对他说“以后你不会再戴项圈，这片土地上的人也不会再戴了！” 寻那时的表情仍然烙印在砂金的脑海中，和jiejie当初与他的对掌一样。 砂金想，他大概永远也忘不掉这些过去了。 可要是哪天受伤太严重，真的忘了呢？ 砂金又惴惴不安起来。 他同忆者交易，以这些记忆为基底做出两枚珍贵的忆泡，安放在他重金打造的安全屋中。 又回顾了一遍当年的经历，砂金忍不住摩挲戒指回念。 寻那时想要对他说什么呢？ “由于身体肌rou抽搐，唇语识别出的话不具备高准确性。”优雅的忆者小姐说，“他似乎想安慰你。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我想，砂金先生更了解这位先生，你才是能确定他会说什么话的人。” “……我并不了解他。”砂金闷闷地说。 砂金知道寻为了什么而奋斗，知道寻的理想目标，知道寻为推翻奴隶制承受了多少压力，知道寻的性格温柔和传言不一样，知道寻喜欢看厚厚的星际法，知道寻在课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会下意识紧张，知道寻私底下更喜欢穿舒适便宜的棉衣而非昂贵的绸缎，知道寻不喜欢佩戴又重又奢华的首饰，知道寻也会挑食、不喜欢苦瓜。 可他不知道寻如何看待卡卡瓦夏，是视作朋友？救下的奴隶之一？还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又或者他在寻心中并不重要，只是个陌路人呢？ 如果战争后寻的间谍身份不被承认，他会把卡卡瓦夏的罪也一并承担吗？他憎恨自己的家人，也憎恨那些贵族，他是否会憎恨自己为何诞生在这样一个世界呢？ 寻又怎么看待他自己？把自己视作国家和人民的英雄？罪人？还是普通公民？因为出身而无法进入国会制定新律法，只能在法院担任法律顾问，他有过伤心和不解吗？还是完全认可统领给出的处理方案？ 寻为何对死亡如此坦然？为何对金钱不屑一顾？是他的大学经历导致的？还是他的童年经历的影响？他又觉得人生中那些时刻值得怀念？哪些时刻让他讨厌？ 他并不了解寻，怎能妄言。 砂金只是极其幸运的、被寻搭救，幸运地受过寻的教导，幸运地和寻同行过一段路。 砂金想要找到的答案，或许寻曾经的朋友和老师知道。 他空出一天时间前往第一真理大学拜访寻当年的老师和朋友。 教导过寻宪法学和的法理学的老师，在谈及这名从偏远荒星前来求学的学子时，仍掩饰不住骄傲与遗憾。他说寻是他见过的最有毅力也最坚定的学生，如果当年没有返回故乡，寻现在也应该是真理大学的出色讲师。 寻不会为了虚名和个人的幸福留下来。砂金在内心反驳道。 老师看到的是身为好学生的寻，或许寻的朋友会更了解他。 然而那些朋友直言和寻交流不深，大学期间寻始终独自一人行动，他们甚至是看了新闻才知道寻回到母星参与了革命。 砂金很失望，他打算前往最后一站，拉帝奥的办公室。拉帝奥和寻有过合作，像他那样敏锐聪明的人或许知晓寻的想法。 【卡卡瓦夏……】 这次出现的声音是无奈又纵容的，砂金下意识揉揉胃，然后看看手表…快到饭点了。 为了避免幻听到的声音变得悲伤，砂金决定先吃个饭。 “守时是邀约的基本准则，你迟到了整整七分零八秒，怎么，你被楼下那群爱撒娇的流浪猫给缠上了？” 毫不意外受到了阴阳怪气，有时候砂金觉得朋友把他当学生，就差往他脑袋丢个电容笔了。 “我就说那些猫怎么胖成了煤气罐罐，原来是教授在照顾它们啊！” “我要纠正一点，大学师生都很喜欢它们，并不是我在照顾，而且它们正在减肥，希望你不要偷偷投喂。”拉帝奥戴着平光眼镜，镜片上倒映出新闻节目的字幕。 “真稀奇，教授也会摸鱼啊？”砂金拉过椅子坐在拉帝奥对面。 拉帝奥把光屏投放到半空中。 ——是关于寻被暗杀事件的新闻。 砂金的笑容直接凝固。 “父杀子…我没想过他的原生家庭如此恶劣，但他仍然成为了他想成为的人，令人敬佩。”拉帝奥叹气道。 “他一直是一个温柔又坚定的人。”砂金轻声道。 “你有注意过他的动作吗？在你还没反应过来、子弹也没飞来前就把你推倒。据我所知他并不是命途行者，却拥有比大多数行者更恐怖的战斗直觉。” “他学过仙舟武术。”砂金说，寻在他面前展示过拳法和剑法，原本寻想教给他，因当时他的身体没修养好，不得不作罢。 “所以，你为何要向一群根本不认识他的人寻找答案？”拉帝奥声音还算平和，如果不是问题过于敏感，他现在就要恨铁不成钢地呵斥砂金了。 “你连他学习了武术都知道，而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改了名字，要不是你纠正，其他人还会用温莎来称呼他。” “直视现实吧，没人比你更了解他，你知道他会在最后关头说什么。” “你一直在回避。” 砂金沉默地盯着光屏中的他和寻。那天，他死死抱着寻的遗骸，不愿意接受寻已经故去的事实。 “不……” 砂金轻声说，他一刻也没有移开视线。 “我已经变得不认识他了。” “他在我的记忆里被美化得比月亮更为皎洁，比太阳更为温暖，比海洋更为宽容博爱。” “哪怕是真正的他站在我面前也比不过我记忆里的他。我根本无法想象他真正要说的是什么。” 拉帝奥紧紧皱眉：“既然如此，你去他的母星看看吧。” “有用吗？” “我是真理医生，不是心理医生，只能给你建议而不是特效药。”拉帝奥叹息说。 托帕和翡翠一早就通知了拉帝奥，说砂金可能会让他觉得棘手，没想到能这么棘手，给了医嘱也不照办。 “好吧，谢谢你教授。” 拉帝奥又忍不住说：“恕我直言，就算你依旧不认可自己，从客观角度出发，你也依旧是最了解他的人。答案早就摆在你手边了，你转下头吧。” “可我手边空无一物啊。”砂金又摆出虚假的笑容来。 拉帝奥闭眼，戴上了石膏头。 负分！ ＊ 久违地踏上这片土地，砂金几乎认不出从前的痕迹，他到花店亲自选了一束花，让下属把他送去陵园。 得知战略投资部的总监亲访，第一任统领也赶来了陵园。 “中尉先生，不，砂金先生，许久不见。” 「中尉」是砂金在进行间谍活动时使用的代号，寻则是「乔治」，在战争期间他们使用了不下百种交流密码，还策反了一些南方将领士兵，导致南方反间谍工作困难重重。 说到他们的代号，寻使用乔治这个名字单纯是为了恶心为他取名为“乔治·温莎”的温莎公爵，而砂金的「中尉」则是一个烟雾弹，砂金没有军衔，战后倒是获得了不少勋章。 墓碑上不是“乔治·温莎”，而是“寻”。看久了竟有些认不得。 为什么他以“寻”为名？ 砂金的问题没解决，又多了一个疑惑。 临走前，前统领说：“您是最了解他的人，我们想请您参与到他的雕像设计中。” “我并不了解他。” “您谦虚了，您始终在他曾经的道路上前进，如果不是挚友，怎么会去替他践行信念呢？” 因为这也是我的信念。砂金想道。 砂金又去拜访了寻当年的下属和同伴，他们也都说，他们不比砂金更了解寻。 “时间不代表一切，心与心的交流才最重要，砂金先生，您毫无疑问是最了解他的人。” 直到离开，砂金也没能解决困惑。 那天夜里，砂金又一次梦见自己坠入黑暗，随后有人抱着他往光亮处飞去。 从黑暗中挣脱出来，梦就又变了一个模样。 噩梦和美梦对砂金而言没有差别。 只不过这次的美梦特殊了些，砂金发现自己枕在寻的大腿上，他们躲在树荫下，寻看见他醒了很是开心，笑容和他记忆里的没有差别。 “卡卡瓦夏，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寻温柔而又无奈的，伸手摸摸砂金的头。 梦很快就醒了。 砂金再次闭上眼睛，可这次他什么都没梦到，一夜安眠。 他有些失望。 ＊ [托帕：猫猫糕·纯白的孩子.jpg] [托帕：是不是很可爱？] 砂金收到好友发来的消息是在下午，从寻的母星回来后，他将重心又转移回工作上，半年来一直在各个星球奔波。 他梦见寻担心他会累生病，因此这些天降低了工作强度，才能做到在收到消息时秒回。 [砂金：很可爱。] [砂金：托帕总监的新宠物？] [托帕：不，是星穹列车的星——就是那位星核开拓者，这些是她用天才俱乐部阮·梅女士的技术培育出的新生命。] [砂金：那一定很贵，想带它回家你可要大出血咯。] [托帕：猫猫糕不卖，星说要找对它们好的主人，以免它们被虐待。] [托帕：猫猫糕·戚风蛋糕.jpg] [托帕：这只像你，尾巴上还戴着砂金石手串呢。] [托帕：不过它很喜欢粘着另一种黑猫，要领养得两只一起养，到现在都没人通过星的审核。] [托帕：上次星想把黑森林切片带回去让它做三菜一汤，戚风蛋糕急得一直扒门，哭得嗓子都哑了。] 猫猫糕还能做饭？真是奇妙的生物。砂金边想边打字。也不知道猫猫糕做出来的饭是不是猫饭。 [砂金：这只猫猫糕果然只是外表像我而已，还是说托帕总监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什么时候给你留下了爱哭鬼的印象？] [托帕：猫猫糕·黑森林切片.jpg] [托帕：两只猫猫糕亲密贴贴.jpg] 黑森林切片简直就像是寻的倒影，同样的瞳孔、同样的色彩，就连尾巴上的花纹也是寻最喜欢的紫罗兰。 这是奇迹吗？ [砂金：怎么领养？] 托帕删删改改，好一会儿才发来消息，能看出她非常震惊。 [托帕：你怎么突然想养？它们可不能只领养其中一只的，你可要想好了。] [砂金：当然，我两只都要了。] [砂金：我不会让它们分开。] 在拿到星的联系方式后，砂金主动展示钞能力，顺利通过初步审查。 [星：这位金主、啊不，砂金总监，麻烦你有空来空间站一趟，我一般让猫猫糕决定它们自己的饲养员。] 工作狂砂金终于用上了自己的年假，他把猫类生物需要的产品都买下并放进为猫猫糕专属猫屋后，还买了两台照顾宠物的机器人，以上产品均由托帕总监推荐，非推广，还有优惠。 准备好了这些，砂金才前往空间站，在星的带领下来到猫猫糕生活的舱室。 “这是戚风蛋糕这是黑森林切片，托帕应该给你看过了。戚风蛋糕不喜欢被摸，不过黑森林性格很好，可以随便摸。”星说，她想示范一下，被戚风蛋糕生气到要吃人的眼神逼退了。 “别在戚风蛋糕面前摸。”星补充道。 “miu！”戚风蛋糕不爽大叫。 “meniumeniu。”黑森林切片伸出尾巴牵住戚风蛋糕的尾巴，戚风蛋糕从恐龙变回了小猫咪，连声音都夹起来了。 砂金笑呵呵夸道：“真有个性。” 星：“戚风蛋糕有分离焦虑症，不过是单对黑森林切片的，不能把它们隔开，上次它为了跑出去找黑森林切片而挠门把自己的爪子都挠出血了。” 戚风蛋糕瞬间怒视某位开拓者，到底是谁把黑森林切片从它身边夺走的没点数吗！？ 星心虚扭头。 因为寻做饭很好吃，她就想试试寻的猫猫糕会不会做饭嘛，别瞪了别瞪了，在忏悔了！ 好在新主人很靠谱。 砂金：“请放心，我准备了大号猫箱，能同时放下它们。” “还有食物，不要给黑森林切片喂苦瓜，除此之外它们什么都吃。” 砂金点点头表示记下了，同时他也对这么多的巧合感到警惕。 “这些猫猫糕难道是以现实中的人为原型的么？”天才俱乐部成员做出什么砂金都不意外。 “对啊，戚风蛋糕和黑森林切片还是一锅出来的。”星说，“我用托帕给的手串培育了戚风蛋糕，结果造一送一，黑森林切片可能是你的哪位朋友吧？” 砂金瞬间明白，两只猫猫糕都是托帕为了让他心情好起来而拜托星制作的，只是托帕没想到黑森林切片的出现，更不知道黑森林切片对他的意义。 “谢谢。”砂金深深呼吸，眨回眼中泪花，这次他的笑容更真实了些。 砂金蹲下身子，解下宇宙唯二的限量版手表当玩具逗戚风蛋糕。 猫猫糕性格有几分似原型，但更多的还是身为猫咪的纯良本性，很快戚风蛋糕就和砂金玩了起来。 “我第一次见戚风蛋糕这么…平和。”星双手抱胸，“它现在对我可凶。” 不就是把黑森林切片带走了一会儿嘛，别那么小气嘛，不是还回来了吗？ “哈——！”戚风蛋糕继续怒瞪，直接气到糕语都不说了。 “meniu～”黑森林切片一贴上戚风蛋糕，戚风蛋糕又变回了夹子音。 果然只是外表像吧。砂金想。他和寻同生共死，可从未有过这些亲密举动，他也不会在寻面前就换声音换表情说话。 “它们都挺喜欢你的，干脆你今天就带回去吧，偶尔在朋友圈发发猫猫糕视频就算完成领养回访了。”星也不打扰他们，让他们自个相处。 黑森林切片蹭蹭砂金的腿，小猫爪指向沙发。 “是要我去那坐吗？”本想席地而坐的砂金惊讶了一瞬。 寻也很体贴……梦中的寻也是，还在天气寒冷的时候提醒他多加衣服。 砂金一手抱着一个猫猫糕走到沙发那，他把手表系在戚风蛋糕的尾巴上，然后又摘下几枚戒指放在掌心。 他本来想让黑森林切片暂时拿戒指当玩具玩，但小猫糕轻轻用猫爪把戒指扫到边边，把猫爪搭在他的掌心，戚风蛋糕见了，也伸展自己果冻一样柔软的糕体把爪爪放上他掌心。 砂金感觉自己握住了全宇宙最无可比拟的宝物。 “谢谢……” 托帕看人挺准的，他确实很容易因为感动和爱而哭泣。 但他不是爱哭鬼，因为没有谁能让他嚎啕大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