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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要易名?”林芙儿点着头接过凉白开,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对。不过我被家里卖掉的时候还小的很,名字早忘了,估计也不好听,唯一记着的就是姓氏。坊里姐妹大多和我情况差不多,进来的时候都小,干脆就易名了。”阿禾听闻不禁唏嘘。虽然朝廷早就下令捉拿人贩子了,但幼童买卖的事自古以来就没有断过。人贩子要赚钱活命,可大把的家庭也愿意卖女。重男轻女,许多穷的,巴不得女儿早点给出去呢。这些幼女就流落到了别人家头当丫鬟婢女,好看些的当童媳养,再有就是被老鸨捡了收进了青楼窑子。阿禾从小在镖局长大,习武走镖,没和多少女人家打过交道。唯一一次,是受委托保护一个大家童媳。童媳已至及笄之年,婚前捎聘礼,顺便回趟娘家见见十年未谋面的父母。讽刺的是,走镖第一次保护女人,也成了最后一次。人财两空,就连自己的性命也险些交代了。他从此离开镖局,和阿木一起回蓝城扎根。那时阿木也才十五岁,自己正是而立之年。茶馆一开,转眼一晃都五年过去了。林芙儿清脆的嗓音打断了阿禾的思绪:“说来我也有个坊里认的meimei。她抽到的名字可比我的好听特别多了,她叫林小鸢,听着就特别玲珑可爱,小雏鸟似的。我俩一块儿长大,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有过家人,干脆就跟着我姓林了。”林芙儿一提到这个meimei就特别开心,面露得意的神色:“成天跟着我后头叫我姐呢。”阿禾也被林芙儿清朗的笑声感染了:“真好。”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世上那么多幸福美满的家庭,每逢佳节阖家团圆。反之镖局青楼里的,多是无家可归的人,而偏偏这些人又凑到了一块,认兄认妹。阿禾觉得自己今天状态特别不对,平日里铁石心肠的,突然这般多愁善感了。他瞟了一眼喝水的林芙儿,心道可能是茶馆三楼太久没来女客了,不对,压根就没有女客来过。自从最后那次走镖失败后,他就再没和女人打过交道了,更别提呷茶谈事了。大伙儿见茶馆没有女人,便也不敢擅自捎带女眷,久而久之,不接待女茶客成了禾木茶馆不成文的规定。林芙儿大概儿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自个儿走进来的女客,还和没人敢惹的地主东家长子刘亮平,拍桌闹了起来。阿禾看人准,他觉得这个女人骨子里头有股如今在男人身上都少见的侠气,能伸能屈。这也是为什么方才他看不得林芙儿扭扭捏捏,只觉得不搭,蹩脚的很。想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林芙儿那张不知从哪弄来的假请帖。“你那请帖呢?“林芙儿本来揣着个假的请帖挺害臊的,但既然人家馆主都大大方方问了,自己也没啥好藏着掖着的。于是她伸手进口袋摸了摸,掏出那片压得变了形的纸片。请帖边角磨掉了不说,整个都皱了起来。“哎呀,刚刚可能坐到了……”一边可惜着,一边还细心地磨了磨平。阿禾一把将请帖从她手中抽过来,笑道:“别磨了。”他正反两面翻了翻,挑眉笑叹:“蓝城里贩卖假帖的不少,这么粗制滥造的我倒是头一回见。”林芙儿听了不由得面色一黑:这哪是买来的呀,这明明是自己亲手临摹的。半个月前,自己拖林小鸢干活的时候留意一下,如果看到有客人揣着禾木茶馆的请帖,一定要记下样子来告诉自己。没想到林小鸢收拾雅间的时候竟然真捡着一张,还说这请帖来之不易,害她每晚找的可辛苦了,连床缝都翻了个遍。林芙儿本想直接拿来用,没想到上面还有个名字,于是只好连夜一笔一画的又仿了一张出来,仿了五六张,才选出这么一幅最像样的。她本来觉着自己明明已经临摹的出神入化了,合着到了阿禾嘴里,怎就成“粗制滥造”了?狗眼看人低。林芙儿心里飘过这么一句,但没敢念出来。等等,请贴上的那个名字……刘亮平?林芙儿一惊,恍然大悟。原来那请帖就是刘亮平的?我说刚才那名字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难怪她细心临摹出来的请帖粗制滥造,说不准那畜生的请帖本来就是假的!阿禾静静的看着林芙儿眉头一蹙一蹙的,内心戏十足的样子,心想要是再不打断,她能自个儿坐这儿发呆到天亮。于是他咳了一下,终于正了色:“弄假帖,处心积虑的来找我,是想向我打听什么江湖消息吧?”林芙儿抬起头来。拉了那么久家常,馆主终于兜兜转转进入正题了。林芙儿忙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个阿禾一开始谈事情,像变了个人是的,冷不丁收起了菩萨面孔。再张口时,说的话就丝毫不留情面了,简直像一瓢子冷水空头泼了下来。“想和我做买卖,一人,二道,三钱。你觉得你有哪个?”林芙儿从麻布口袋里摸出一个绣包,拍在桌子上,银钱碰撞发出俗气的声响。其实阿禾本想开她玩笑,没想到她真的是有备而来,于是顺势而为的说了下去。反正今晚空闲。阿禾谐谑一笑将绣包推了回去:”一人品,二道行,过了才看钱。”林芙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人品,道行?阿禾叹了口气:“要是哪路子的人都能来我这儿买消息,我这禾木茶馆的牌子早烂掉了。”林芙儿这下听明白了——合着这是嫌弃自己一来女人家,二来道上没地位,三来工作不正派。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你这人什么态度,看不起我是女子,还是看不起我们凤仙坊?我告诉你,我林芙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别隔着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阿禾听了这话,第一反应竟然是想笑,茶馆里各个都看自己眼色说话,久了怪没劲的。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当面怼自己了,像是一下子被拉回了很多年前的永顺镖局。他一抬头,林芙儿正干瞪着自己,心说这女人刚才装矜持时看着眉清目秀的,怎么突然眼睛变这么大?金鱼似的。阿禾不紧不慢,不焦不躁。反正今晚没有别的客人了,还可以和她周旋几道,隐忍着笑意。“林大小姐,你都被请上来三楼了,理应是贵客,我怎么敢看扁?”林芙儿完全没有听出他口中的戏谑,真当他说的实话,转念一想,也是啊,她带的冒牌请帖,还吃了人家红豆春卷,自己带来的家当对阿禾而言估计就是个零头,竟然还想得寸进尺的打听消息。手头装着银钱的绣花包突然怎么看怎么土鳖。不行,得想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