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幻梦相交叠
第4章 幻梦相交叠
思绪在虚空中摇曳，心神不知在混沌中徜徉了多久。 有微风拂过耳际，侧躺在地的姬白衣悠悠醒转。 她揉着眼睛，感受着身下的冰凉与光滑，不明所以——身侧被朦胧飘渺的云朵笼罩着，脚下则是从高空俯瞰大地的缩影。 她愣了愣，试探性着往前迈出一步，脚下那泛着微弱蓝芒，晶莹透明，如若无物的薄薄矩形晶片闪了几下，却没有碎裂。无数这种晶片组合联结起来，一直铺向目不可及的远方，横亘倒映出晴空的碧蓝与云彩的洁白，就如立于天蓝之中的镜湖。 姬白衣谨慎地四下打量，她转过身去，这才发觉，身后不远处，有数座两人合抱粗细的水晶方塔，塔身映射着天穹的蓝与白，直达天顶，高不知几许。 它们呈环形阵列，相互间隔也就七八米，每座塔底部，都系着一根湖蓝色的缎带，缎带的另一头，却纷纷向环心聚集，绑在一双霜花雪玉似的皓腕上。 这双春葱玉手，白皙纤嫩，指端晶莹，是她见过的，最纤修柔美的一双手。 姬白衣的视线上移，她深深吸了口气，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 双腕被绑住，站在环形阵列中心的，是一名比星星还耀眼的女子——她的容颜，竟与meimei一模一样，但更为成熟，还展现出一种泠然的气质。 不过，与meimei那蕴含水雾，时常透出慌乱神色，且令人怜惜的蓝眸不同；女子明蓝色的眼睛比海洋还深邃，比蓝天更悠远……这永远也看不真切的空灵，无波时摄人心魂，涟漪时却似连星星都能引诱。 这种若即若离，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她……究竟是谁？ “你来了。” “走近些。 “再近些。” 女子的音声，明明叮咛悦耳如水晶风铃,清澈美妙间又沉静如水，但不知为何，听着却又有一种令人心旌摇曳的媚惑感。 这样的女人一般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姬白衣这般想——可明明心底抗拒，想要离这个神秘的女子远些，更远些，但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得迈开，朝她走近一些，更近一些…… 直到，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那淡淡的，甜而不腻的惑人气息…… 姬白衣咬住舌尖，想要清明神思，然而，这个奇怪的梦并没有因为疼痛清醒。 只听女子又温声絮语道: “帮我，也帮你自己。” 姬白衣的目光，掠过那些缎带和水晶塔——这些蓝色缎带，除了长度以外，几乎就是meimei发带的翻版。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你，又怎么帮你？”姬白衣发问。 “斩断……牵绊，截碎……禁锢……”女子言说。 姬白衣摸不着头脑，她稍稍理清思绪，正待追问，身后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大乌龟！是你吗？” 姬白衣转过身去，还能是谁？果然是自己那个拖油瓶meimei。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要处理的麻烦事99%和这家伙有关，姬白衣也就不奇怪她成为自己晚上梦中的常客了。 虽然是在梦里，但姬白衣依然惯例性地打量了一番meimei的形容衣着——衣裳不整，差评！不修边幅，一缕发丝都噙到嘴里了也不自知，差评！更过分的是，居然连鞋都没穿，还光着脚踩在地上。 平时不让人省心也就罢了，连在梦里也这么不靠谱，姬白衣深深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该叹气的是我才对！我刚才明明有看到一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大美人，比天上的仙女还好看，身材又比魔鬼还要火辣的那种，我找了她好久，结果找到的却是你这只大乌龟！你说气不气人，晦不晦气呐！”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姬白衣只想回一句——你高兴就好。想到这不过是个梦，梦里自己怎样对待meimei都可以，她就有一种对这个麻烦精来一全套军体拳的冲动，好疏解自己经年日久，不辞辛劳“饲养”这只拖油瓶结果还老是被抱怨的积怨。 不过，想归想，即使在梦中，姬白衣也只是想想罢了——谁让这只假meimei，和现实中的一样不省心呢？ 姬白衣捉住meimei的手，将她拉进一些，让她正面向自己，并替她将略显缭乱的发丝及衣裳一一理顺捋平，这是她俩日积月累的习惯了，姬白衣做的自然，而刚刚还在抱怨的姬蓝霖竟也配合——她虽然撅着嘴不大乐意，但终究还是伸开胳膊，以方便jiejie整理。 “地上冷吗？” “冷诶，像踩着玻璃一样，看起来好容易碎，这是在天上吧，不会掉下去吗？不过反正是在梦里，我掉下去应该没事，至于大乌龟，你肯定就摔成扁乌龟了！呼呼！那嫂子就是我的了！” 喂喂！在梦里都念着嫂子，这就有点过分了！有点太过昭然若揭了！姬白衣心底吐槽。 “那你还不穿鞋？如果……” “没有如果呐！难道做梦都能着凉的吗？”姬蓝霖踮起脚，越过姬白衣肩头，左顾右盼，四下打量，姬白衣随着她的视线转身，身后哪还有那水晶塔阵和女子的踪影？ 不过姬白衣想到这是在梦里，什么荒谬的事情都理所当然，也就释然了，不过，这个有些冗长的意味不明的梦，似乎并没有结束的迹象——看到meimei和没头苍蝇一样赤着脚在四周跑跑跳跳，她光看着都觉得冷。 “过来，不用找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诶？” “先把鞋穿上。”姬白衣脱下自己的平底鞋，递给meimei，她的鞋码比meimei要大上几号，所以meimei穿着就像扱着拖鞋，有些滑稽，不过总比没有好。 “大乌龟！你自己不冷吗？”姬蓝霖歪着头，好奇地打量jiejie。 “也还行……”说实话还真有些冷，不过自己心理上是男人，不像meimei那么娇贵，姬白衣想了想，又问:“霖，你在找的那个人，就是以前你常在梦里见到的那个吗？”话一出口，她就有些无语——问她，其实就是在问自己，似乎并没什么用处。 “嗯呀！对啊！不过每次我都只能远远地看她。走近一些，她就消失不见了呢，但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大乌龟，你说，会不会她才是我的正牌jiejie，而你其实是mama从路边垃圾堆里捡来的冒牌货呐！” 讲道理，如果真是这样，姬白衣觉得meimei被捡来的可能性应该更大才对。话说回来，今次这场梦似乎有些诡异，她闭目凝神，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听到了无论是在梦镜里，还是在现实中，meimei最常说的那句口头禅。 “大乌龟！我饿了。” “快做晚饭吧！晚上吃什么呀！有rou吗？” 真麻烦，难不成真让自己在梦里做一餐饭？天见可怜——姬白衣虽然是家里的掌勺，但她对做饭这种细碎的麻烦事着实是深恶痛绝。 “中午不是还有剩菜吗？那么多你肯定没吃完，热一下不就行了？”姬白衣睁开眼睛，翻了个白眼，可这白眼刚翻到一半，她就愣住了。 她的meimei，姬蓝霖正坐在沙发外缘，而她自己，正躺在沙发上。 “你终于醒了，刚才摇你都摇不醒！我饿了。还有，你要新炒个菜，只吃剩菜可不行。” “喂！大乌龟，你说话啊！” 姬白衣揉了揉脑袋，缓了一会，这才道:“中午有四个菜，够吃两餐了，热一下就……” “唔嗯……不好！”姬蓝霖想了想，断然拒绝:“哪里有四个菜？明明就三个菜！草难道还算菜吗？再说就中午那点菜，里面的那些鱼rou啊，鱿鱼啊，排骨啊，还有鸡rou啊，我早就挑着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配料了！我不管！我要吃rou！” 姬白衣想了想，只得无奈道:“那香干回锅rou？” “不行，少了，再炒一个，冰箱里不还有新买的牛rou吗？我很久没吃过了，我要吃爆炒牛rou！你不是说了嘛？不知道哪时候就停电停水了，到时候连饭都没得煮，菜都没法洗，怎么不趁现在有电有水，赶快把这些好菜做了呢？” 姬白衣想要反驳，转念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个理，这次不明缘由的感染事件，也不知会持续多久，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恐怕以后鲜少有机会做这种正经菜了，不如趁现在有条件，先遂了meimei心愿。 这般想，姬白衣刚爬起来，又听姬蓝霖道:“喂！大乌龟！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做梦梦到你了喂！” 肯定没什么好事，姬白衣无语且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该叹气的是我才对！我在梦里明明有看到那个好漂亮的大美人，结果追了她好久，找到的却是你这只大乌龟！你说气不气人，晦不晦气呐！” 姬白衣:“……” 这个小插曲后，在做晚饭前，姬白衣又了解了下目前的情况。 时间是晚上8点，天已经黑了，她先是检查了房门和猫眼，并无异常，接着她又检查了自来水，水流清澈，看来水厂目前还在正常运转。 她来到窗户旁，观察了下其它居民楼的情况——她看到，窗外那一片的小区居民楼里，有不少住户家还是亮着灯的。看来在第一天，大多数人和自家一样，并没有去市体育馆，而是呆在家中，等待市政府和军队的救援。 不过，姬白衣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和生活普遍富足，闲得蛋疼拼命在自家后院里挖避难工事的鬼佬不一样，东煌人生来劳碌，住的都是这种钢筋水泥的鸽子笼，没精力，没时间也没条件居安思危。 海港市大部分都是东煌人，家庭的灾难应急储备普遍很少或者约等于零，姬白衣估计不过两三天，这些人就得冒险出门搜寻食物了，没有公共安全机构管理，到时争斗在所难免——这还是在不停水的前提下。 姬白衣朝楼下望了一眼——路灯亮了起来，照亮了楼下那几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游荡的人，里面有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还有几个作为散步专业户的老头子老太太。不过，他们的步伐普遍都怪异得很，一停一顿的，缓慢而僵硬，情况估计和小卖部老板差不多。 它们既慢又蠢——姬白衣觉得，或许对付它们并没有那么困难。 不过，下一眼，在楼下的绿化带边上，小卖部门前，姬白衣又看到了躺在一淌干涸的黑褐色血渍里的半个人，之所以说是半个人——因为他上半身都吃干净了，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脊椎骨，连肋骨和脑袋都没剩下。 这裤子花花绿绿的，款式很特别，姬白衣认得，正是楼下那个送桶装水的年轻邻居常穿的裤子，那人身体壮实得很，能拎着四桶水，半分钟爬七层楼气都不带喘的——连他都是这种下场，姬白衣只得收回之前“病人行动迟缓，很好打交道”的猜测。 姬蓝霖好奇地挤上前来，姬白衣给她让了个身位——这种情况下，这种残酷的情形，或许先让meimei接触一些，并非坏事。 哪知道，meimei的思维方式完全和她不在一个频道上。 “浪费！” “嗯？” “浪费食物！可耻！我们吃猪，它们吃人，我们吃猪的话，猪大腿，猪小腿，猪蹄都是很好吃的部位啊！大腿上那么多rou？它们为什么要浪费呢？” 言毕，她又道:“如果哪天我变成了病人，绝不会浪费，一点一点，都要啃得干干净净，不管男女老少，又或者，我被病人们吃掉，我也一定要让它们把我吃得干干净净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姬白衣完全跟不上meimei的思维，只得转身去厨房办正事——做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