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前程4

    景阳知道，他应该是去见师祖了。

    不知为何，景阳却没有跟去。

    万物一作为他的玩伴，理应跟在他身边，并且后世他会用到它，所以他不会将其舍弃或是交给师兄。

    奇怪的是师兄发现了他有万物一，却没有多说，似乎那日师兄见到师祖，说起的也不是万物一之事。

    他们谈及的还是两忘峰。

    两忘峰最新一批的弟子便是在此次承剑的弟子中选出。

    这个消息一经传达，便叫洗剑溪畔的弟子兴奋好久。

    毕竟这可是活生生的、增加的名额。

    太平去讲经堂时，便听见胆大的弟子多问了几句。

    他微微挑眉，说道：“两忘峰的挑选，首要的便是看资质。若是连寻常峰头都去不了，那来我两忘峰做甚么？混吃等死？”

    弟子们皆是噤声。

    “那看来若是有机会被峰主挑中，是去两忘峰好，还是去——”

    “自然是两忘峰。”有个弟子忽的抢答道，太平看了眼他、有些印象，似乎是某位姓刘的弟子，家中是朝歌城的命官，与青山的某位内门执事有所牵扯，口耳相传道出了两忘峰目前所定的规则。

    刘姓弟子大声说道：“若是去那莫成峰或是昔来峰，我们弟子所得的灵石皆是靠师长喜好分配，万一……再者长老峰主都有心道途，谁来指点迷津也是难说之事。但是那两忘峰，却是看我们弟子杀敌数量来分发灵石的。”

    各峰的修道资源自然数峰主拿去大头，其余由长老执事层层盘剥，像他们这种弟子，若是进去寻常峰间也是要熬日子——若是再碰上些执事亲戚将灵石丹药偷带回去给凡人家属，弟子们想到从前发生过的事情，不由感叹那便更难出头了。

    “这是何解？”有弟子问道。

    那刘姓弟子看了眼太平，见他仍是微笑着，似乎隐约有鼓励之意，“我打听到……两忘峰有任务之说。不知太平师兄是否能告知一二。”

    太平笑道：“嗯。”

    “两忘峰会接受各峰发来的要求并据此发布任务清单，具体可凭剑镯收送，完成任务便会有灵石送达。再者每年末会根据弟子所达成的指标制定评估，若是考核达标者另有嘉奖。”

    “此外，更重要的是——”

    他缓缓说道：“在两忘峰，可以学到各峰剑法。”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诸位弟子都不由得噤声。

    他们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听着，似乎想听太平说所需要的条件。

    太平顿了顿，笑道：“还想知道什么？”

    过了半晌，终是有弟子忍不住问道：“那、那需要以何物交换？任务数？灵石？还是——”

    太平说道：“不用。”

    “什么意思？”

    太平很是认真地解释道：“什么也不用。剑法与自身的适配度影响修炼速度，既然是新修道，那便要好好挑好好选，选出最适宜自身的剑法才好精进。不过，到底是要考核的，也不必在此多费时间，只不过须知万般剑法，才能知晓万物皆剑之理。”

    他抱书离开讲经堂，留下身后一众弟子叫嚷声。

    太平听到那些喜悦的声音、那些兴奋的声音不由得心生欢喜，他还是沿着山道回去，一路上见过许多风景。

    也是同样的时间，也是同一片晚霞照过的石阶，他转过头，看过去。

    “又跟来了？”太平微微挑眉，说道，“小胖子，还有何话说？”

    柳词再次从藏身处走出，也再次作揖，说道：“师父。”

    这次只他一人，元骑鲸没有来。

    太平摆手说道：“不必这么叫我，我又不是你师父。”

    柳词说道：“那我也不胖啊。”

    “嗯？”

    柳词说道：“上次见您后，我回去便茶饭不思，所以瘦了些。”

    太平失声笑道：“你这话倒是很有趣。”

    “不过拜师之事，还是再说罢。”太平说道，“你知道修道者一般何时收徒吗？”

    柳词跟在他身后，一道上山去，边是接话道：“一般只有飞升无望或是年岁渐长的修士才会收徒。自然，像掌门真人之余，提前收徒培育下一任。”

    太平回头，眉眼含笑，很是好看：“那你是觉得我老得快死了，还是觉得我如今就飞升不了呀？”

    柳词苦笑道：“师父——你与别人不一样。”

    太平笑道：“哪不一样？”

    柳词说道：“先不说您早些时候便已放出要收徒的消息，就与这二者原因无关。您要收徒，是源于本心。”

    “什么？”

    柳词说道：“你觉得人多力量大，所以才会收徒，才会向道缘真人提出两忘峰一事。不过我此次来，不止为了师徒名分，还为了两忘峰。”

    “哦？”

    柳词说道：“两忘峰新开，急需有人主事，而师父你已是上德峰峰主，主掌青山律法，事务已然烦杂，何不请个人与你帮把手？”

    太平抬眼，看他一笑：“你是说这个人，会是你？”

    柳词也是一笑，说道：“师父，你觉得我不合适？”

    他意识到太平没有否认师父的称谓，便有些肆无忌惮地唤了出来。

    太平微微蹙眉，他负手走了几步，问道：“取来剑没？”

    柳词作揖道：“还没。”

    太平摆手，说道：“先取了剑，再来说。”

    柳词挑眉，似乎带些试探，问道：“那可否，请师父替我去取把剑？”

    太平笑出声，转头看他：“你话倒是多，要求也多。”

    柳词说道：“你从前就说过，我很像您，您也很喜欢这点。”

    太平深深地看他一眼，而后悠悠说道：“你说错了，这只是你我的第二次见面。”

    “过来。”他说道，“带你去取剑。”

    柳词过去，抓住他的手掌，同乘一柄剑。

    弗思剑起。

    ……

    太平负手，很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柳词也很镇定，像他们这种人，前世早已习惯御剑，自然不会像新学的剑修一般慌张。

    太平问道：“喜欢什么剑？”

    柳词道：“您上辈子没给我挑。”

    太平蹙眉，骂道：“别说什么上辈子这辈子，都好心收你啦，怎么还咒我？”

    他似乎有些不悦地皱了皱鼻子，却显得很是可爱。

    柳词抓着他的手掌，只是心里想到，好吧，那就只能想想……上辈子师父入冥归来后，便再也没有带他御剑乘风过。

    柳词笑道：“师父挑的，我都喜欢。”

    太平斜他一眼，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像条小狗，随便挑一把都能哄开心？”

    柳词接话道：“那师父您便随便给我挑一把。”

    飞剑于剑锋顶端落下。

    太平负手走在群剑之中。

    那无数道生于天地间的剑刃似乎有所感应，竟然微微颤动起来。

    太平笑了笑，拍了拍身侧一把剑的剑柄，说道：“莫急、莫急，你与他又不合适。”

    柳词跟在他身后，看着，心中却有些欢喜。

    太平走到崖畔，也没有挑中。

    剑锋的烟雾忽的重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山崖旁的一柄剑，眼神忽然亮起来，便是那把好了。

    话语落下，那柄剑竟是飞到他的手中。

    太平握剑比划片刻，便是将它丢给了柳词。

    柳词心领神会，他接过剑，恭敬说道：“谢过师父。”

    太平摆手，意思是不必。

    柳词直起身，问道：“不给它取个名字？”

    太平微微挑眉，问道：“要我取？”

    柳词笑道：“剑名自然是由师父取最好。”

    太平说道：“我今日心情不好，便叫’不好‘罢。”

    柳词微微挑眉，笑道：“那就叫’不好‘——师父又因何觉得心情差？”

    太平说道：“见了你们这些人，便觉得不好。”

    他没有解释，似乎不想多聊，唤出弗思，便独自回去上德峰。

    柳词叹了口气，他收起剑，很是自然地御剑离开，回去了洗剑溪。

    他取到剑并且能够御剑之事自然引起了洗剑溪许多弟子的注意。

    于是当晚，元骑鲸敲开小院大门时的语气恼怒三分：“你去见他？他还为你取了剑？”

    柳词说道：“不仅如此，师父还为我的剑取名了。”

    元骑鲸语气更冷上几分：“你还叫上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