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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四章

    第一零四章谈翌日新元掌局势辟蹊径嫮宜听劝解

韩耀说完那句搅乱一池春水的话,就因有差事去了直隶,五天后方回来。

嫮宜知道他的意思。

他给她时间,让她想清楚。

只是她可能注定还是要让他失望了。

这日嫮宜正坐在桌旁,细细选着孩子的肚兜料子,刚挑了两匹,就有个丫鬟一脸难色过来,道:“姑娘,有客到了。请姑娘出去会一会。”

嫮宜疑惑起来,不知是哪位来找,按理说,她在这里,是不会有人找上门的。

只是丫鬟既然话只说一半,想必问她,她也不会说。

嫮宜沉思之间,忽然想到什么,已猜到三分。

一进正堂,果然看到一位华衣女子端庄地坐着,年岁已然不小,却仍看得出年轻时的风华,通身都是气派,虽然她脸上是微微笑着的,却让人颇有震慑之感。

来人是谁,嫮宜不问已知,端端正正拜下去,口称:“大长公主金安。”

正是韩耀的生母新元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却立即叫了她起来,还特地赐了座,叫人上了茶。

她越是和蔼亲近,嫮宜反而越警醒,但大长公主不开口说明来意,她也不好揣测尊上,只好低头端起杯子喝茶,眼观鼻,鼻观心。

新元大长公主见嫮宜不仅容貌极为出众,最重要的是气度高华,在她面前也沉静自若,并无一丝扭捏之态,衣饰也朴实无华,不是她来时想的那种迷得男人神魂颠倒的狐狸精的样子,心内不由叹了一声。

韩耀先时只说看上了宫中的一个女官,想让她讨出来。

她想着也并非什么大事儿,便想哪天进宫之时,顺手讨个人情便罢了。

哪知袁大夫突然回了府,他之前一直被韩耀带去,只说一个朋友病了,要借他出去使几天。

新元大长公主先时并未多想,但这么两件事儿连在一起,就让她不得不多想了几分,叫了袁大夫来,一通威吓之下,袁大夫才吐了实话,原来是儿子养在外头的一个美人,居然已怀了三月的身孕!

这可与他往日里仅仅只是风流些不同,若提前生出庶长子来,岂不乱了套!

几件事这么拢在一起,才真正叫新元大长公主生疑,忙让心腹人去细细访察了,才知道这里边的详情来!

若嫮宜真的仅仅只是个女官,她也愿意去陛下跟前讨个情面,圆了儿子的愿,谁知竟是曾经那位宠冠六宫的方昭仪。

新元大长公主虽出宫开府已久,但到底身份摆在那里,宫中的消息她是门儿清,对这位曾经的宠妃也是久闻大名。

而且她腹中孩子已三月,不管是不是韩耀的,都叫新元大长公主头疼不已。

嫮宜长得投她的缘法,故新元大长公主有三分可怜嫮宜,又在心中嗔了儿子一句,怎料宫中这么些女官宫女的,偏偏看中了这一个!

只是可怜归可怜,新元大长公主心中自然还是儿子最重要,故而心里的想法也半分也不肯露的,只道:“本宫的阿耀痴长了二十来岁,竟还是个孩子心性,说出来的话到三不着两,回来还得求本宫这个当娘的替他分辨一二。他那日说要讨了方女官出去,回来就跟本宫说不该说那话,自己抹不开面儿,借着陛下的差使出去了,让本宫来给女官赔罪呢。”

嫮宜见大长公主来说这话,哪怕心里知道可能并非是韩耀说的,也让她难堪不已,只好复又跪下来,郑重道:“女官原就是不能出宫的,奴婢知道自己的本分。当日韩大人所说的,奴婢本也只是当做戏言一听,谁知韩大人竟当真了,还劳驾大长公主亲自前来,更是折死奴婢了,赔罪两个字,奴婢当不起。”

新元大长公主没想到她如此知情识趣,遂更喜欢了些,亲手扶她起来,口中就漏了“可惜”两个字。

话刚出口就觉不妥,见嫮宜恍若未闻,遂也不提了,只拉着她的手笑道:“好孩子,本宫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你现在在永巷住哪间屋子呢?亮不亮敞,住的舒不舒坦?本宫跟嬷嬷提一句,让她们给你换个敞快的屋子?”

嫮宜规规矩矩把手收回来,只垂着头道:“原来那间屋子便很好,并没有什么要换的地方。”

新元大长公主特地提了一嘴永巷,嫮宜知道并不是白说说,只是为了腹中娇儿,哪怕再难堪,也得把头低下去,起身拜下去:“奴婢厚颜,请殿下让奴婢生下这个孩子,再回宫中去,到时绝不敢再拖延半分。”

见她这样,新元大长公主叹了一声,又让她起来,见嫮宜执意不起,才道:“若是孩子真的生下来,阿耀以后可怎么办呢?我如今便猜一猜,这个孩子当是陛下的,不是阿耀的罢?若将来阿耀认了这个孩子,一则日后婚姻有碍,这也罢了。若是走漏了风声,陛下必定疑心,朝中其他人也有攻讦阿耀的罪名。混淆帝嗣,这可是不能轻纵的罪过啊!”

她抿了一口茶,见嫮宜面色凄楚,又道:“若是阿耀不认这个孩子,将来女官又回了宫中,女官打算交给谁抚养?亲娘不在,纵使找一户人家抚养,孩子岂不可怜!”

这话极大地触动了嫮宜情肠,她自幼便是因娘亲去世,受了多少零碎磋磨。如今原样的苦叫她的孩子再受一遍,她又如何舍得?

只是这一朝进宫去,只怕……只怕这个孩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啊!

嫮宜实在不能抉择,新元大长公主接下来一番话已斩钉截铁:“女官别怨我心狠。我是阿耀的亲娘,自然要为他筹谋。这孩子生下来,阿耀就是被架在火上烤。反正在宫外,我是决不能容许这孩子出生的。女官若不回宫,非常时期要行非常手段,我也只能对女官说一声对不住了。”

她语气沉肃坚定,可见已完全下定决心,嫮宜见她表情,也知道再求无用,闭了闭眼,只道:“是,奴婢这就启程回宫。”

话已说破,新元大长公主也不再多言,先叫人出去备车,又恢复了先前的笑模样,只说:“女官放心,我领你的情。其实,女官何不往好处想呢,宫中只是普通女官不能生育罢了。女官既这样懂事,我也愿祝女官一臂之力。”

“殿下请不要……”嫮宜话未说完,新元大长公主已经摇了摇头,带着她一路走出来,温声道:“女官如今腹中已有绝佳的依仗,为何放着金山不要,反而要去讨饭?这可真是不开窍了。女官这样的人品,想必的确心高气傲,只是为了腹中孩子,便暂时折一折腰,又有何不可呢?先前女官那样盛宠,陛下的喜好,想必你也知道,若肯低一低头,复宠之后得个位份,安安心心把孩子生下来,光明正大亲自抚养,那时女官再要如何,便都随自己的心意了啊!”

走到二门处,新元大长公主携着嫮宜一起上了车:“虽如今女官必定恨我,但我这几句话,的的确确都是为了女官着想的好话,你这样聪慧,我也不再多言了,自己好好想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