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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好一阵儿,累了,正气喘吁吁,额头都是汗,满眼的落寞厌憎。忽然,她听得月桐的话一怔,手打着哑语:“——你说什么?什么提亲?”月桐道:“姑娘,咱们赶快好生收拾收拾!老爷,太太,还有老太太他们都在大客厅等着您呢!那傅相是亲自坐着轿子带着好大一堆聘礼来了!姑娘,看来他说得都是真的!那天的话,真的没有食言!”“……”江沅手中的剪刀哐当一声掉砸在地。***江府从未出现过像今天的这般热闹。成堆大件的聘礼,红丝绸扎着系着,一车车,一箱箱,堆砌满院,丫头婆子们眼中羡慕,嘴里悄声啧啧议论不断。那天,江沅穿了一件烟柳色回纹锦对衿小袄儿,鹅黄翠缕金百花裙,妆花膝裤,墨青锦缎鞋,身姿纤细,袅袅婷婷,姿态庄重从小阁楼走了出来。江府大厅,气氛落针可闻,很多人都在场,江家的大伯二伯,父亲母亲还有江老太太等。很多人跪着,表示恭迎不可思议。江景烁首先对江沅道:“我的儿啊,你真是生得好造化呀!赶紧给首相大人行个礼,他看上了你,还要娶你当府上的正室夫人,简直是你几世修来的好福气呀!”其他很多人等也笑着附和。傅楚坐在堂屋正上位喝着茶,一身绯红色大袖官服,眉眼依旧和那天陆府初见的似笑非笑。江沅朝男子十分庄重行了个礼。傅楚放下茶盏,掸掸衣服袖子,也不知怎么地,江沅给他行完礼,他竟负手站起,像是在打量这处屋子。江沅注意到,众人现在的这等巴结讨好、喜笑颜开的奴才谄媚相,男人收尽目光里,露出嫌恶与厌倦。江沅为此感到一阵羞耻脸红,只低头手绞着帕子。男人转过头,终于对江沅开口说话了。“本相一向信守承诺,说要娶你,定不会食言?”江沅仍旧低头绞手帕,没吭声。江景烁摊手笑道:“原来傅相和小女之前还有这等承诺,这孩子,你看,她也没给我说这事儿呀!”傅楚却不看他,径直走向江沅:“那天,我只说要娶你,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说法,还没细细问你的意思,现在,本相必须好好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嫁给本相?那件事,也算是对你我二人负个责!”“……”“怎么,你不愿意?觉得委屈?”江沅猛然一抬头,剪水秋瞳里,盛满了太多太多无法说道清楚的含义情绪。傅楚低眉敛睫,抚着手中玉扳指,笑了笑。“你给说实话!我想听人给我说实话!果真,你要是真心愿意嫁我,那么,我娶你,今儿带着的这些聘礼就算正式下了聘,咱们好好商量一个婚期,我也绝无收回的道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强娶民女的事儿,本相从来不干!”江沅轻咬了下唇,沉默一会儿,点头,唯有如此地点头。傅楚笑:“真的?你不后悔?”江沅摇头。“为什么?”他盯着她,又问。“我已经快满三十了,这么大岁数都还没娶妻生子,你难道都不蹊跷怀疑?”她脸上露出茫然,像是问:“怀疑什么?”傅楚不知是在故意逗她,还是心存别的心思。“也许,本相并非一个正常男子,你嫁我会有诸多的失望,或者,我有很多其他古怪的癖好也未可知——”果然地,她脸上很快露出惊惶恐惧、害怕的神色。傅楚看在眼里,表情讥讽,冷嘲道:“所以,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我说过,本相不会干那强娶民女的事儿!”“嗯?想清楚了么?到底怎样?”他又看着她,说不生气是假的,而生气的点,又正好在于,他知道自己如今名声污浊狼藉,这个女人,眼里有嫌弃恐惧害怕,他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实在难受不舒服。江沅沉默好一会儿。“不!”她终于很快还是对他打了手势哑语,表情坚定,态度坚决。“我不后悔!也不害怕!我,愿意嫁你。”忽有一阵风透过竹帘子吹进来,正好,江沅鬓边插了一朵绢花,绢花被风簌簌吹在了地。傅楚勾勾他漂亮的唇,又笑了。他捡起地上的那朵绢花,又帮她插在头上,理理发丝,别好。“好!那么,我就信你说的!——将来,可不要哭哭啼啼闹后悔才是!”江沅又是一阵沉默。她的命就这么安排了,把自己一生交付于陌生男人的手里,而她呢,手里像摸着一张还没翻开的牌,牌是好是坏,全凭运气做主。然而她又想,从今以后有了这名分地位,他既愿意负责,我只老实本分当他的妻子,然后,其他的就靠听天由命罢,也只能如此了!还是那句话,他到底愿意对她负责。只是,又想起一首诗来,“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她恨自己,为什么要生作一个女人。并且,还是个口不能说的哑女。罢了,这是最好的结局与归属,人吶,真的不能太贪。“不过,我还是再多想问你一句——”男人把唇忽凑近她耳廓,就在江沅正忘神当口。江沅背皮一颤抖发麻。“你是因为青睐我、喜欢我,而选择嫁我呢?还是别的心事缘故,或者什么逼不得已苦衷?”江沅顿了好一会儿,手语道:“是因为,青睐。”傅楚笑:“我看不懂你这手势哑语!”江沅尴尬,低垂着睫毛,小脸一阵阵绯红。也不知是谁赶紧帮她补充说道:“咱们姑娘说,她是因为青睐相爷您才愿意嫁的呀!”隐约是月桐。傅楚的笑,从他的嘴角和眼瞳里一点点、慢慢消失了。他没吭声,也没再继续追问她了。多像从前的那个自己!他眯眼看着刚刚亲手给她插的那朵绢花出神:这个女孩子,他当然看得出她在打什么心机算盘。这个江家,她似乎是呆不住了,她的人生路,差不多已经快要断完了,适逢无路可走之境,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她现在很是需要他,需要他给她一个切切实在的身份、地位、名誉以及依仗……她的这些主意算盘,打得可精可细,就像从前的那个自己,明明厌恶着一个人厌恶得要死,夜夜呕吐,吐得是翻肠倒胃、翻江倒海,恨不得现在都把那个人拿出来鞭尸……却总还是露出一副楚楚可怜、小羊羔般、隐忍平和镇定的微笑。从前,他有多厌恶那个人,想必,现在的这个女孩子,肯定就有多厌恶自己吧?他垮着脸,恨声冷道:“好!那就这么定了!下个月初一,咱们两正式拜堂成亲!”一堆人恭迎奉送下,撩起锦绣帘子,便头也不回上了华盖小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