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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8

    鸣,皇帝派了宫使,陆续捧了表礼、信香进寺,玄素在法座上对着檀道一微笑。那宫使念完皇帝诏书后,檀道一被领到了玄素面前。锦斓袈裟微微地拂动,玄素瞧着袅袅青烟中更显得秀骨清像的檀道一,颔首道:“道一,取下你的发巾。”

檀道一对剃度这事是很抵触的,因为和阿那瑰情投意合,这会脸色不见阴郁,反而十分平静,摘下了巾帻,放在一旁的托盘上,正要垂首,忽见释迦佛像旁的帷幕后,阿那瑰包着头巾,挤在一群看热闹的沙弥中,眸光澄澄盯着他。

被檀道一察觉,她眸光躲闪了一下,甩开紧抓的帷幕,挤过人群跑开了。

檀道一猝然起身,玄素手落个空,见他丢下堂上众人,大步往殿外追去。在石阶上,他脱口喊道:“阿松!”

阿那瑰没听见似的,飞快地奔出寺外去了。

“道一,”玄素呼唤一声,檀道一回过神来,恍恍惚惚走回法座前。

玄素慈爱地抚了抚檀道一柔软乌黑的长发,缓缓念诵偈语,“大道虚旷,绝思绝虑。一切因果,皆如梦幻。道一这个名字是我替你取的,恰巧我座下弟子排到了道字辈,你仍旧叫道一吧。”他拈起剃刀,亲自替檀道一剃去了头发,说道:“陛下加恩,特赐你为天宝寺首座,以后你就是道一法师了。”

领过度牒,等寺众依次来拜见过后,檀道一回到寮房一看,白玉佛被阿那瑰砸个粉碎,床帐子被揉得一片狼藉,仿佛疾风卷过。

檀道一坐在榻边,等到黄昏,阿那瑰也没回来。两名家奴也跟随他落了发,做了沙弥,被赐名常安、常乐。常乐在门口张望了一下,说道:“阿松去栖云寺了,要去叫她回来吗?”

“不要。”檀道一淡淡地说,把地上的碎玉一片片拾起,收了起来。

皇后瞧着眼前的阿那瑰,一双细长的眉毛拧起来,失望之余,又有些好笑,“本以为你真有几分机灵,原来也不过是嘴上厉害,”怎么能指望她把刘昭容拉下来呢?皇后摇摇头,命阿那瑰把她那参差不齐的头发重新包起来,“怪模怪样,陛下瞧不上的,你还是回檀家去吧。”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阿那瑰还很镇定,她执着地求皇后,“我不想回檀家,殿下收留我吧。”

皇后若有所悟,“你知道檀济打败仗了?”

阿那瑰摇头,一副茫然无知状,“郎主打败仗了吗?”

还是个孩子。皇后心想,树倒猢狲散,一旦檀济被治罪,檀家的人都要遭殃,她倒对阿那瑰起了点怜悯之心,格外宽宏大量地点了头,“那你先跟着我吧。”

跟了皇后,阿那瑰一反常态地安分了,从早到晚老老实实在房里习字抄经——多半是要讨皇后欢心,少半是怕自己的头发被人看见要惹来耻笑。没过几天,嘴里竟也能念出几句诗来了。皇后喜欢她直率,常叫她来说话解闷,没过半月,钟离传来消息,檀涓率领叛军,摆脱王孚追击,往黄河以北投北朝去了。此时北朝才重夺滑台,收服檀涓的数万人马,如虎添翼,越过了黄河挥师南下,有寇汝阳、彭城之势。

皇帝大发雷霆,把一摞战报都丢到了王孚脸上,大骂道:“檀济在彭城御敌,你不去助他,搬师回京干什么?难道怕朕在建康吃不上饭,睡不好觉吗?”

王孚顾命大臣,被皇帝整天冲着脸唾骂,半点颜面都没有了。他一双眉毛皱得极紧,说道:“陛下,南豫州与南汝阴纷纷起了民乱,恐怕刺史有异心,臣不回师,恐怕要被人趁京中空虚而作乱啊。”

皇帝一双怒目盯着王孚,生了微髯的上唇一翘,是个皮笑rou不笑的表情,“你是怕建□□变,还是怕去彭城增援,万一檀济再吃败仗,你要被牵连?”

王孚忙不迭地叩首,“臣不敢有此私心。”

“人都有私心。”皇帝慢悠悠地说道,命人将满地的战报收起来,他亲自扶了王孚起来,和气地说:“朕知道,皇后在寺里久居,你们王家的人都有怨气,以为是朕冷落了她——朕这就派人接皇后回来,大将军满意了吗?”

王孚脸色微变,“臣绝不是因为皇后的缘故……”

皇帝哈哈一笑,神情乖戾,“那朕废了皇后,大将军也不会有二话了?”

“这……”王孚被皇帝刺得有口难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皇帝嗤笑一声,仿佛从王孚的表情中悟到了某种意味,他面色一冷,拂袖而去。王孚立即对左右内侍使了个眼色,一名内侍跟上去瞧了瞧,回来凑到王孚耳畔低语,“又去刘昭容那里了。”

王孚气不打一处来,离宫后便直奔栖云寺,将皇后一通痛斥,皇后一张脸涨得通红,气道:“陛下不肯来接我……”

“宫门上锁了吗?陛下不来接你,你不会自己回宫?”王孚才鏖战数月,精疲力竭,一想到在御前受辱,气得手脚都要打颤,“刘应湲寸功未立,被接连加封!你还顾着面子,怕太子之位都要拱手让人了。”

皇后眉心一跳,目光陡然利如疾剑,“陛下说了……?”

王孚苦笑着摇头,“你和陛下夫妻不像夫妻,倒像仇人,那不是迟早的事?”

皇后当机立断,即刻令宫婢收拾行囊,要回宫去。阿那瑰穿着青布葱褶,同两名宫婢一起坐在牛车上,前方是皇后的凤辇,镂银饰金,朱红的翟羽被夏日炎炎的风吹得簌簌颤动。阿那瑰一颗心也砰砰跳了起来。

第31章、愿同尘与灰(十一)

初夏的蝉鸣在浓荫欲滴的绿槐间震颤,皇后坐在大殿上,繁复绚丽的藻井更衬得一张脸阴晦无色。自栖云寺大张旗鼓地回宫,也有半晌了,皇帝却连个面也没露。蝉鸣越听越躁,皇后脸色越来越难看,“砰”一声撂了茶瓯,她问婢女:“陛下在哪?”

婢女道:“在华林蒲和刘昭容消夏。”

皇后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按捺着喷薄欲出的怒气,她挤出一个笑,对旁边显然也有些失望的阿那瑰道:“咱们从寺里带回来的木樨香数珠,送几串去给昭容。”

阿那瑰暗喜,用绫帕包了几串香珠,跟着宫婢到了华林蒲。华林蒲有天渊池,池上修的一座巧夺天工的殿堂,皇帝常在这里避暑消夏。阿那瑰在池畔驻足,正见碧浪浮金,烟光凝紫,琉璃嵌的墙壁通透明净,隐隐绰绰照出里头许多彩衣翩跹的身影。

这一比,华浓别院的富丽堂皇都不够看了。阿那瑰看得心驰神往,被领进殿拜见皇帝时,声音越发清甜了,“陛下。”

她是穿的青布裤褶,罩了头巾,皇帝没见过这样的打扮,不禁多瞧了几眼,笑道:“你怎么进宫来了?”

“我服侍皇后殿下的。”阿那瑰双手托着绫帕,把散发着馥郁清香的木樨数珠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