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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位游侠儿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丈夫了。只是王九郎这小孩看着最多也就是个高中生的模样,怎么开口闭口都是真性情大丈夫。好笑。陆亦崐笑完别人,忽然想起自己也只有16岁,瞬间就不笑了。等陆亦崐从前厅出来,已然夜幕擦黑,华灯初上。庭院里的猎装青年已经走了,提灯领路的仆役走在旁边,以一种轻蔑的语气跟他嚼舌根说,猎装青年是被王六郎唤回去了,陷王九郎于险境这般重罪,居然只是罚跪一日便好,也不知道此人是如何讨好的王六郎。经过一扇门前,仆役忽然闭嘴不说了。陆亦崐抬头望去,恰巧屋内房门“呜呀”打开,猎装青年轻轻拉开房门,跨步走出。两人迎面相对。略略敞开的门缝里,一个身影侧身坐在床榻上,正抖开衣衫披上。陆亦崐还没说什么,猎装青年却是大惊失色。他飞快阖紧房门,神情又是羞赧又是自惭形秽,几乎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放了。陆亦崐打了个呵欠,继续走路,懒得理会别人的闲事。走了几步,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却是猎装青年从后边追上来。他一把抢过仆役手中的金箔灯笼,冷声喝退仆役:“吾与先生领路便是,汝且告退吧!”带仆役退下后,才对陆亦崐恭而敬之地敛襟施礼道:“多谢先生今日仗义相救,辛易没齿难忘!”陆亦崐无所谓地摆摆手,表示不必介意。辛易亦步亦趋地跟上他,同时察言观色。这位陆先生面容漂亮稚嫩,看着年纪不大,眉清目朗,犹如处子。然而行止姿容,眼神手段,却在沉稳中透出坚毅气度。此等风华,绝不是寻常游侠百姓能有的。辛易观察片刻,也拿捏不住陆亦崐的底细。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如今胡人猖獗,饮马长城窟外,剑戟直指建康,朝廷正广招谋士侠士,愿重金拜为客卿,先生武艺过人,何不一展抱负?”两人正好走到客房门口。陆亦崐停下脚步,盯着他手里那盏贴了金箔的鱼灯笼,似笑非笑地抱肘打量了他。辛易目光微闪:“先生,此乃辛易肺腑之言……”“肺腑之言?”陆亦崐一步一步地逼近,直把高高大大的辛易逼得背靠了墙壁。单手撑在墙壁上,他把辛易禁锢在墙壁与自己中间。他近距离看辛易,就发现这人轮廓比寻常人要深刻许多,眼珠子颜色也是浅棕色的,与常人不同。总而言之,是一种带着混血的英武。“先,先生?”辛易瞪大眼睛,很响亮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他比陆亦崐高大壮实,然而在陆亦崐面前,他却不知怎的总感到虚弱渺小,气势也被对方生生压制住。摇曳的烛火映照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让他面红耳赤,无法动弹。陆亦崐眯起眼睛。浓秀纤长的睫毛下,射出危险的眸光。“不要在我面前表演你的小聪明,我没兴趣。”辛易心中一惊,后背瞬间竖起白毛汗。陆亦崐说完,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跨步进了屋子。身后传来一声动静,却是辛易在他身后屈膝跪下!“辛易小人之心,冒犯了先生,求先生莫要罪吾!”“先生,吾愿端茶倒水,侍立左右,求先生传授吾自保之力!”“先生!”陆亦崐把门“喀嚓”一声关上。陆亦崐自此以客卿身份,在王家暂时住下。两个多月以来,王九郎果真说到做到,发动所能发动的力量,帮他张贴告示找人。但值此兵荒马乱,交通不便之际,找一个只有相貌却无具体信息的人,实在艰难。辛易的拜师之心始终坚定。一旦得了空闲,他必定不能忘记这位游侠儿先生。正如他之前所说的,端茶倒水,侍立左右,绝不敢稍做懈怠。所谓先生有命,弟子服其劳。他这弟子还没当成,但弟子该做的却做了个七七八八。并且再不敢在陆亦崐面前耍他那套察言观色的本事了。可惜陆亦崐满脑子装的都是他的寻人启事,无暇理会他。寻觅这么久,始终杳无音信,陆亦崐日益担忧双亲会受战争波及。王九郎在旁看着,也跟着心中焦焦。若说愁绪十斗,陆亦崐担了六斗,剩下那四斗则是被王九郎承担了。为了转移陆亦崐的注意力,他每天就领着陆亦崐弹琴作画。王九郎教得尽心尽力,而陆亦崐天生领悟力过人,又能耐下性子学习。两三个月下来,弹奏焦尾琴,他已经能找准音位,拨动一曲简单的曲子。临摹山水,也能勉强写几个端正的小篆,渲染几笔水波泛起,人比山大的水墨画。这天,见陆亦崐神色郁郁,王九郎便呼朋唤友,拉了陆亦崐一起游山玩水。陆亦崐也有少年心性,只是之前被贺彦东强行压抑着。那时他举目四望,身旁全是机器跟机械兵,没有可以交心的同龄人,他只能独立自强,以机械为模板进行成长。如今跟王九郎相处些许时日,他渐渐放开心胸,性子也活泼了些。对于山水之乐,也能乐在其中。尤其是品尝过王九郎给他精心挑选的美食后,他就开始嫌弃储物腰带里放置的压缩面包了。压缩面包的口感,几乎媲美石头,也亏得他牙口好,见识浅薄,才能一吃吃了11年。其实贺峪祺早就不肯吃了。☆、守南阳3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湖上舟楫横行,彩锻飘舞,一派莺歌燕舞,粉饰太平。陆亦崐前几日提醒过王九郎,要警惕时局动荡,但王九郎并不以为意,甚至反过来安慰陆亦崐,胡人虽然围困了平阳城,但平阳城内尚有二万兵卒,胡人兵卒不过五千,不足为虑。再说平阳城距离南阳城还有十几日路途,总能等到朝廷援兵。晋朝兵卒百万,战车万乘,区区胡人,不可能打到南方,更不能打到建康。陆亦崐不是很清楚朝廷的作战能力,便不再多说。山是青山,水是碧水,人则都是敷粉涂朱,大袖翩翩的少年郎。行舟飘在湖中,王九郎与众少年郎一起,将小舟头尾相连,围成一个圆圈。其中一个卢姓少年郎将一个酒盏放在湖水中,拨动水流,酒盏便摇晃着向前荡去。这时,候在一旁的仆役便捧了一面长鼓,“咚咚咚”地敲打起来。周围人说笑的说笑,沐风的沐风,十分闲适的模样。王九郎侧身跟陆亦崐介绍道:“此乃曲水流觞。置杯水于游水中,循流而下,停于谁前,谁便得饮酒赋诗一番。若无,则自罚三盏。”陆亦崐盘腿坐在他旁边,很认真地从一盘花生米中挑出花生胖子吃掉。虽然这盘花生最后都要进他的肚子,但他还是习惯了把好东西先搬入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