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搜书 - 耽美小说 - 刀锋与诗行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经准备就绪,小花鸟带来客串的一帮乐队在前边即兴演奏。我只觉得暑气和灯光闷得我满头是汗。等到音乐渐消,解说者的声音响起,红幕向两边滑开,我才真正地松了口气,在后台一侧坐了下来。

两天前奥德他们的戏剧很精彩,他本人在里面扮演的是一个旧时代的魔法师。直到那时我才领悟到,他为何在谈起他的角色时往往讳莫如深——剧中的他扮相沿袭过去魔法士的习俗,在他以往一丝不苟、袒露前额的发型基础上进行突破,大胆附上一顶黑色假发,长度直垂膝弯。

我乐不可支地回想他长达两次小声对我抱怨“太荒谬了”的场景,忽然很好奇此时台上兰朵的心情。她现在应该顶着一个圆髻,将脸上两道化妆师精心做出的法令纹对准小花鸟——她演的是乡绅太太。

一幕又一幕缓慢交替着,幕布开合时的喝彩起起伏伏。我感到观众的情绪越发高涨,心头激动与紧张混杂的情绪也随之变得越来越重。我半途溜下去透气几次,问流动人员要了几口没什么味道的柠檬水,灌进嗓子后再返回去。我隐约记得卡拉扬坐在第一排中央,离我是远的。

这样反复几次,有人拍拍我的肩,身上还带着舞台灯光的热气:“快该你了,哥们儿。”

这已经是最后一幕。我去更衣室换了吊带短裤和衬衫,有人把一只盛满花瓣的提篮递给我。演员们的台词在舞台这端听得尤为清晰,法兰西斯科应当已经在石桥上吻了明奈利的手;观众席里响起了很长的“喔——”的一声。我倒数三秒,跌跌撞撞地从另一头走上长石桥去。

我的角色是一个匆匆路过的小僮仆。在班里人发觉我的角色唯有“不说话的某服务生”“全程盘坐的某马戏团员”以及“沉默的尸体”之后,他们便告诫我决不准自行偷懒,继而一致把我塞进这个最后的空角色里。我当时就身高不符的问题上发表抗议,没想到他们竟煞有介事地要集资我一双平底皮鞋。

我向前奔了过去,左脚绊到右脚,整个人扑倒在小半张石桥上。花篮在桥上打了好几个滚,里面的花瓣全都朝着两人的方向泼洒过去,混着悄声念出的风拂咒的咒语,将两人的头发衣服沾了个遍。

“抱歉,抱歉,”我立刻爬了起来,步伐慌张地跑过去,“太抱歉了,我简直把什么都弄得一团糟……”

“没关系,朋友。”尤金站起身拂弄头发。他目光还停在爱尔玛身上,满溢柔情的嘴角悄悄翘了起来,“你起码没有打搅到我的心情。我碰巧还沉浸在幸福当中。”

爱尔玛温柔地望着他。我一边蹲在桥上捡花瓣,一边嗫嚅地道着谢,对他们说了些吉利话。

我最后向石桥另一边退场的时候,从舞台侧面不断飞出的花瓣也顺着风扑了我满脸,石桥下都是这些灿烂而柔软的东西。尤金与爱尔玛拥抱起来——是爱尔玛先伸出的手。

我回过身去,对他们高声喊道:“神会祝福你们的爱情!”

金发青年抬起贴在爱人背后的手掌,面对着我小幅度挥动两下。

“哪一个?”他大声问道,露齿而笑。

“每一个。”我说。

红幕在音乐和欢呼声中被拉上了,然后又被拉开,所有演员聚到台前谢幕。观众起身鼓着掌,有不少向下涌来,喧喧嚷嚷地围拢在主演身边。明奈利似乎没有告知一声就早早离场了,小花鸟仿佛有点想追过去,但介于剧院里热闹的情况,只好无奈地候在原地与人攀谈。

舞台被挤得水泄不通。我忽然发觉卡拉扬不知什么时候也跳了上来,正在不远处微笑。

“卡拉扬,”我不断用双手拨开人群,挤过过一个又一个人交叠的肩膀,“明天下午五点我找你有事,你有空吗?”

我在这样的喧闹里几乎听不见自己喊出的声音,但他似乎听懂了。

“什么事?”他放慢了速度说。

“秘密。”我用口型说。

他干脆地应了下来,“好,在哪里见?”

“就在这里。”我本来想指地下,又想他在人潮里看不到,便举着手朝顶棚一指。

我这时还没有彻底地挤到他身边,肩膀就从后被另一个人扳住了。我猝不及防地拧转过头,发现竟是柯尔曼。他脸色苍白,我能看清他额头上的细汗。

“维森特,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他视线向四周扫了一扫,放低了声音说,“我——需要你陪我走上一趟。”

柯尔曼领着我挤出剧院外,我们就这么一路出了学院。有两只高大的黑色飞翅马等在大门口,后面拖着一架雕饰精致的马车。我和他都沉默不语地坐上了去,看着马蹄逐渐落在虚空之中,车顶破开云朵。

“我能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吗?”我对他说。他的表情令我兴不起开玩笑的欲`望。

“都城的王殿。”他望着窗外,“托斯卡亚.金快要死了。”

我愕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是说国王陛下?”

“我以为你早就猜到我是谁。”柯尔曼说。

“我知道。”我感觉嗓子里干巴巴的,“但我以为有关国王健康的那些风言风语仅限于传言。”

“从来都不是。”柯尔曼半闭上眼睛。他看起来很困倦。“请你务必保守秘密,即便是在离开王殿之后,直到这个消息在全国正式公布。”

“但为什么是我?”我追问道,“我不记得肖恩家和他有过来往。”

“我曾对他提到过你。”柯尔曼说。“他告诉我他也想见你一面。”

“你的哥哥也会一起吗?”

“他还在外国出使,没法见到他父亲最后一面。”

“那么兰朵呢?”

“她不能在这时候来。”他说道,同时颇为勉强地笑了笑。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试图把这句话理解成纸面上的意思。

柯尔曼在我的目光中缓缓合上了眼睛。

“她不应该来。”他说。

这辆马车稳稳地降落在了王殿的一扇侧门边上。柯尔曼大约提前同几道关卡打了招呼,我们全程畅通无阻地直接走进了主殿。白日的大殿里也是灯火通明,却在此时显得格外的空旷,竟然给人一种荒凉至极的错觉。

他在一扇房门前站定,忽然又将我拉到远处:“再等等。”

我听从他的建议,两人去了楼上的一处扶栏等着。远处的大钟悠悠地敲了三下,只见下面那扇镶了猫眼石、黄金石的红玛瑙大门被从内打开了,一群穿着黑袍的人鱼贯而出。他们没有一个人抬头向上望,都是举止木然地朝外走去。

“元老院的人。”柯尔曼低声说。“他要为他的人做出祷言——尽管死的人是他。”

“广义上的‘祷言’?”

“只是他对后事的布置而已,”柯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