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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维娅每晚都会盛装出席。克劳狄乌斯希望通过晚宴物色下一任皇帝,同时也是他的女婿。屋大维娅坐在铜镜前,十几名女奴围着她,给她染头发、修脚和化妆。女奴将碾成泥的鳄梨rou和鸽子粪搅和一起,用梳子涂抹屋大维娅的头发。鸽子粪颜色金黄,臭味很淡,专门用来染金发,价格非常昂贵。有的贵妇甚至饲养鸽子,只为有足够的染发剂。阿格里皮娜从女奴手里接过小碗,亲自为屋大维娅染头发。退下来的女奴往主人头上喷香水。“这段时间流行金发。”阿格里皮娜冷淡又礼貌地说,“金发会让你看上去精神非凡。”屋大维娅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说:“我好象变漂亮一些了。”阿格里皮娜从她的鬓边挑出两缕头发,用手指绕成波浪形,“美丽的头发是一个女人健康、有生育力的标志。你会遇到一个慧眼识珠的男性的,屋大维娅。”屋大维娅往前附身,用手背砸了砸自己的驼背,忧郁地说:“头发再多再美有什么用呢,男人们一看到我的身材和容貌,就会对我兴趣全无……”阿格里皮娜挪开她的手,“可是你读过书,能流利读写希腊语和拉丁语。在罗马,识字的女人比能制作紫色染料的贝壳还要稀有。”屋大维娅从铜镜窥看她的继母。阿格里皮娜妆容素淡,臂膀结实而圆润,厚实的白裙子及脚踝,黄金腰环箍在丰腴的腰间,气质庄重令人尊敬。和她的母亲麦瑟琳娜完全相反。屋大维娅一下子红了眼睛,“你真好,阿格里皮娜,不像我的母亲那样整天叫我织毛纺布。她喜欢否定我,总拿我的外表取笑我,说我手脚笨重不会干活,不能取悦男人,注定是个废物……”阿格里皮娜拍拍她的肩膀,“女人的最高成就不是取悦男人。”屋大维娅睁大眼睛,“那是什么?”阿格里皮娜将手搭上她的双肩,望向铜镜里的自己,轻声说道:“是超越‘女人’的性别,是消除‘女人’这个称呼。”屋大维娅缩了缩脖子,畏首畏尾的样子,“哦……这是不可能的。我能得到一个疼爱我尊重我的丈夫,就足够幸福了。”阿格里皮娜给她围上羊毛披肩。屋大维娅脖子粗短,下巴紧紧压着披肩。“你该去挑选你未来的丈夫了,屋大维娅。”阿格里皮娜牵起她的手,四周的女奴围过来,将屋大维娅的裙摆折出优美的褶皱,“外面的晚宴有许多年轻人。虽然有的是骑士,但都只喝掺水的葡萄酒,不是什么暴发户。”屋大维娅跟在她身后走着。又矮又驼背的她,象一只跟在主人屁股后面的宠物。她偷偷瞅一眼阿格里皮娜的背影,忽然站住,小声说道:“阿格里皮娜……”她的继母停下脚步,回过头,从尖锐的眼角瞧着她。“你真的甘心吗?我是说……你的儿子……”屋大维娅犹犹豫豫,“你知道我的婚姻意味着什么。”阿格里皮娜愣一下,接着扯了扯嘴角,礼貌地说道:“别想这么多,屋大维娅。今天可是你的好时候,我和尼禄都应该靠边站。”她们走到客厅,克劳狄乌斯侧卧在沙发,侧边的沙发上有十来个青年。青年们衣着鲜亮,头发梳理得油亮。他们安静地吃着饭,老实遵从皇室的规矩。连元老院都没去过的他们突然受邀来到皇宫,在陌生的皇帝面前,这顿饭他们吃得战战兢兢。克劳狄乌斯的餐具都是银制。这是防止投毒的手段。“快躺到我身边来,我的屋大维娅。”克劳狄乌斯向他的女儿举起酒杯,眼明手快的奴隶随即给高举的银杯斟满酒,“主位沙发可以让你对所有人都一览无余。”青年们抬起脸,齐刷刷地朝这边看过来,好象一只只竖起脖子、等待投食的鹅。阿格里皮娜脸上没表现出任何表情。她转过身,往帘幕后的厨房走过去。“你也躺下来,阿格里皮娜。”克劳狄乌斯叫住她,“今天是屋大维娅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她需要一个母亲在场,给她一些指点……”“烤蜗牛和鹅肝数量不太够。”阿格里皮娜指着餐桌说,“我是皇后,也是这个家庭的主妇,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她轻轻抬着步子,走进帘幕后头的厨房。客厅里安静又尴尬地吃了一会。克劳狄乌斯把一片蒜烤蘑菇捏进嘴里。“阿斯,”他叫了其中一个青年,“你担任法官也有三个月了吧。”名叫阿斯的青年是这群年轻人之中唯一一个元老阶层,是最有政治前途的一个。他只有十五岁,刚刚成年就子承父业,父亲是德高望重的法官。克劳狄乌斯有意提点他。皇帝吞掉蘑菇,翻着眼皮瞟阿斯一眼,忽然愣住。阿斯的前额缠着绷带,战战兢兢地看向自己,腮帮子里的食物都没来得及咽。“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克劳狄乌斯惊道,“你看上去一点也不象法官,而象一个被打败的小兵!”阿斯把嘴里的蜗牛rou囫囵吞下,回答道:“这段时间不太平,我的君主。每天都有平民围在法院门口,张口闭口就是拉丁姆的火灾,朝我们扔带血的玻璃渣。为了疏散他们,我们不得不向军队求助。”克劳狄乌斯只觉得头疼,“据我所知,行政官已经给平民拨了款。”阿斯局促,稚嫩的脸上露出不安,“其实……人们质疑的并非火灾本身,而是火灾的原因至今都未查明,火事总长却免于刑罚的事实。”克劳狄乌斯仿佛早已预知,气恼地哼一声,对嘴里的食物大嚼特嚼。阿斯小声说道:“我们还要雇佣公共奴隶清理街道,从浴场的池檐到贫民窟的下水道,每一堵墙都刻着人们的调侃。他们大骂腐败,用尽世上所有词汇来骂我们。”克劳狄乌斯不禁震惊,停下咀嚼的动作,“民间的舆论竟何以至此了吗?!”阿斯垂下头,小心翼翼,不知该怎么回答。克劳狄乌斯逐渐正色,前额的青筋象苏醒的虫子一样慢慢鼓起。他越想越气,手里的汤匙摔在银盘上。“我年老体衰,距离死亡的时间太短,轻易不敢发指令。我对羽毛一般的罪恶视而不见,就怕严厉的决策让我晚节不保。”他激愤地说,“但现在,人们藐视政府,唾弃法律!这是罗马的耻辱,是奥古斯都的耻辱!就连我这个老人也看不下去尼禄无原则的庇护……”提到尼禄,他忽然顿住。一种阴暗的欣喜在他心里掘地而生,好象阴沟的脏水汇入大海那样,与他表现的光明正大的愤怒融合了。克劳狄乌斯一阵激动,偷摸地攥紧拳头。阿格里皮娜就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