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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放血。吓得卢省抽了一口凉气。眼前居然有敢放龙血的人,他是不是还要剥龙筋、吃龙rou?皇帝却急切地问,“他说什么?”那人便把放血的法子,写在处方笺上,老院判连连瞪他,“李亭芝,你少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皇帝却说,“好好好,”指头上割小口子,听起来还能接受,比割在手腕上观感好多了。便让皇帝,先喝了些安神的汤药。李亭芝放血的时候,院判托着皇帝的手腕,卢省差点哭出来,咬着嘴唇,抱住皇帝脑袋,不让他看。起先是清晰冰凉的刺痛,然后是模糊温热的钝痛,全身的血流都往一个地方窜去,在那里用力跳着,好久好久,堵住耳朵宛如一团棉花的模糊,忽然被抽掉一些。朱凌锶听到卢省在责怪李亭芝胡来,院判一边帮卢省骂他,一便又代他向卢省和皇帝赔罪,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远,但毕竟能听到了。“卢省,”皇帝叫了一声,卢省回过头,几乎是喜极而泣。老院判带着李亭芝回去了,走之前嘱咐皇帝要凝神静养,可以的话,还是休息几天为好。也不可让心绪大起大落,不然年轻时候落下病根儿,对往后不好。朱凌锶喝了药躺下,每过一会儿,他总是忍不住有意轻咳两声,试验自己还能不能听见。卢省见他又这么折腾,便过来守在他身边,当着他的面,故意大声使唤小内侍,虽然听得还不大真切,却叫皇帝安心不少。他因服了药,一下子睡得极沉,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一阵极清晰尖锐的声音吵醒了。那声音不知从哪里来,仿佛是盘踞在这间宫室中的幽灵,在黑暗中默默窥视历代帝王,终于找到了可以兴风作浪的机会,便一涌而出。逮着了空隙,要从他耳朵里钻进去,在他心神上咬一口。这声音几乎要把皇帝的耳膜刺破,锐利得仿佛刺骨刀尖,在他耳朵里,一下一下,用力搅动,朱凌锶捂着耳朵,大叫起来。卢省赶过来,把灯一一点亮,谁知这一点微小的响动,也让皇帝难以承受,他用力捂着耳朵,仍然阻止不了那些藏在声响里的刀尖。过了一会儿,卢省才明白,皇帝这是又,受不了响声了?赶紧又急召太医,今日值宿的太医不是院判,看了诊疗记录才弄清皇帝犯了什么毛病,可之前是聋了,怎么现在又听不得声音了呢?卢省开口便要骂,忽然想起皇帝现在,最怕响动,拉着太医到了外间,小声说了,又说,“把你们那管生药库的李亭芝叫来。”太医说,他应该是在的,因为他没有别的去处,我们院判大人好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睡在生药库中。只是他这个人,在家乡药铺里当过学徒,以往四处游历名山大川,采集和搜罗各种药材,并不是什么正经大夫。因他父亲和院判有旧,才在太医院谋了职。这个人,识药是一把好手,医术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系统训练,几乎算是自学成才,不大靠谱。卢省先是骂了一句,这般啰嗦。又觉得皇帝这忽然听不得声音的毛病,恐怕就是李亭芝弄的。等到皇帝这边好些了,他卢公公腾出手来,一定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打杀了去。朱凌锶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几个时辰以前还那么期待听到的声音,现在却像是锥心的凶器一样避之不及。尽管如此,织物之间相互摩擦的响声,还有他自己喘气的声音,依然带来难以抵御的疼痛。他只得屏息静气,可又不能把自己憋死,终于还是撑不住,紧喘了几声。卢省握住皇帝满是冷汗的手腕,轻轻掀开被子,把几张纸凑近了给他看。上面说的是,要让太医来为您用针,还得请您再忍耐一会儿。朱凌锶筋疲力尽点点头。太医仍是先诊脉,搭了一会儿,摇摇头,刚想说什么,卢省赶紧对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太医施针之后,症状有所缓解,皇帝赶紧大喘几口气,他倚靠明黄色引枕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卢省帮他擦了汗,张罗人拿新的中衣来给皇帝换上,子时将尽,皇帝得抓紧时间睡觉。却被皇帝一把抓住手腕,他手心里都是汗,卢省感觉滑溜溜的,一阵心酸。“叫谢靖来,”他说。卢省微露难色。这个点儿,宫门都锁了,再折腾一会儿,天就该亮了。“叫谢靖来,”皇帝又重复了一遍,刚才那一遭受足了折磨,他心里想着,只要见到谢靖,就能好一些。他说这句话时,被折腾得憔悴暗淡的眼睛里,又有了些光彩,想到能见谢靖,或者提到谢靖的名字,就有如此奇效。“快去呀,”皇帝疑惑地看了卢省一眼,搞不懂他为什么还不去办。朱凌锶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受,虽然这难受是因谢靖而起,但是他不怪他。哪怕谢靖嫌他,他也吃过苦头了,如今算是扯平。他现在就是特别想见到谢靖,倘若谢靖见到自己这幅样子,也该消气了,他想着想着,心里竟是异常轻快起来。卢省说了句,“遵旨,”正要转身,又听皇帝说,“等等,不要你去,叫陈灯去。”谢靖不喜欢卢省,怕是不愿见到他。“是,”卢省答道,转过身去,眉间一抹恚怨,转瞬即逝。陈灯小时候,得皇帝恩准,去内书房上学,内廷总管卢省又对他颇多照拂,在宫里年纪相仿的内侍中,算是过得很不错。卢省出宫办事的时候,很少带他,只跟他说,要好好读书,往后在司礼监谋个位置。陈灯害羞,话少,人也不大机灵,卢省叹息之下,也说,“你心眼儿实,效忠皇上就够了。”这一晚,忽然得了皇上口谕,让他把谢靖找来,惊慌之下,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往外蹿,他带着两个人,才跑到乾清门外,就有小内侍跟着追上来,原来是卢省见他走得急,连出宫的令牌都没带。小内侍交了令牌,又说,“卢公公说了,请陈少监快去快回,夏天夜里短,皇上熬不得。”陈灯点点头。陈灯他们先去了谢靖家,扑了个空,小小一个院儿,只有一盏灯,谢靖的家仆说,主人还没回来。至于去哪儿了,说不知道。谢靖此时,却在群玉苑中,买醉。周斟说,“谢九升,我娘子再宽宏大量,也不会准我在这地方过夜,不如今儿就算了吧。”谢靖已经喝得双眼模糊,对着周斟,摆了摆手。他们之前,在太白邀月楼喝,可太白邀月楼毕竟是吃饭的地方,过了饭点儿就要打烊。谢靖仍觉不够,周斟便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