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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送上一个把柄。外臣日日留宿宫掖,这如何都说不通。只是皇帝不说,余人最多只能从礼法方面提些意见,可管着礼仪法度的大佬周斟,又恍若未闻,对此事不置一词。于是他们心中怨恨不平,无从发作,只能借着这样的场合,宣泄出来。皇帝气得满脸通红。无论是刑部还是内阁,谢靖无一不是兢兢业业,宵衣旰食。到现在手中没有一件积案,也没有一处延误。他们这些人,好生奇怪,不去往别人的好处看,偏偏要编造一些,下流的谣言,自己也不信,只图个嘴上爽快。其实人心嫉恨,到最后,不免都要奔着下三路走,为的是泥沙俱下,明珠蒙尘,才叫他心中畅快。谢靖深谙这个道理,他从省事以来,此类宵小,见得多了,反正也就仗着人多,聚众哼哼,成不了大事。皇帝却忍不了,尤其谢靖悉心随护种种情分,被说得如此不堪,真是要气到爆炸。他一跺脚,不管不顾,“谢卿留下,”想着自己一个人过去,把他们怒斥一番,方才解心头之恨。谢靖见他这怒不可遏的小模样,本来极容让的一个人,竟然要为自己出头,胸中爱怜,冉冉而升,情不自禁,把皇帝揽到身前,“皇上无须烦忧,谢靖不怕人说。”他的下巴,在皇帝发顶,恋恋不舍地蹭过去,“谢靖一片心意,皇上知道就足够了。”又在心里,补了一句,说他“是不是男人”的,同上。皇帝伸开胳膊,用力搂着谢靖,又是愤懑,又是伤心,“那也不能叫你受委屈。”他说这话,几乎带着泪,却让谢靖,差点笑出来。他的小皇帝呀……谢靖轻轻揉着朱凌锶的头发,口中喃喃劝慰,仿佛当他还是从前那个、在外受了气的孩子,噘着嘴,怎么都不肯笑一下。好不容易给皇帝顺好毛,却听那边又议论上了,“……谁知先帝看上他什么了?”说的是先帝让谢靖当顾命大臣的事。“先帝也就罢了,恐怕病眼昏花,如今这位,十多年了,不也被他哄得服服帖帖。”行,谁都别跑,皇帝也被挤兑上了。谢靖听到这里,嘴角悄悄抿紧。“你们没听说吗,这位、”听语气似乎比了个手势,“幼时便不如祁王殿下,平日对内阁,总是唯唯诺诺,从无决断。”不知是不是因为说皇帝坏话,应和他的人少了些。“四年前武威侯要出兵北项,他胆子小,被吓坏了,‘嗡’地一声,连耳朵都聋了……”谢靖“腾”地站起来,椅子在身后应声倒下。“谢卿……”这次换皇帝死死拉着了。那边说这话的愣头青,前程肯定是没了,咱们回去下黑手就行,不用抛头露面了吧。谢靖看着皇帝,轻叹一声。每次皇帝生病,眼见着皇帝受苦,他心中难受自责,恨不得以身相代。他真是恨极了别人拿皇帝的病来做文章。先时张洮这么说,他为着大局,没有发作,如今这无名小卒,居然也敢嘲讽皇帝,这还是他平时做好人做得太多了。朱凌锶狂点头,意思是“我懂、我懂”,先把这尊神稳住了。谁知那边,又有人悠悠地说,“你看不惯谢靖,说他就是了,何必拉扯皇上,莫非皇上还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这声音清亮,语气耿直,明明夹枪带棒,却又显不出一丝火气。先时那人便连连称“不敢”,就又有人,把话岔过去,于是一群人,又各自说笑起来。谢靖颔首赞叹,“他还不错。”朱凌锶听着,后面说话的人,声音有些耳熟。谢靖又对皇帝道,“若臣听得不差,是大理寺正霍砚。”皇帝点点头,确实是霍清池。这一顿饭,可谓是跌宕起伏,他们离去时,谢靖上了马车,忽然又想什么,掏出一锭银两,交给侍卫,“去帮隔壁雅间的大人们会钞,就说谢靖路过,听大人们高谈阔论,见识不凡,谢某颇有所得,恨不得见,聊表寸心。”朱凌锶一听,心里窃笑。恐怕隔壁这帮人,听说谢靖来帮他们付的饭钱,再想想自己说了什么,回去还不都得战战兢兢,吓得睡不着觉啊。可见谢靖这人,还是记仇。第67章遐思元宵节的假放完,下一次集体放长假,就又要等到冬天了。农业社会里,假期基本上集中在农闲时期,官员们虽然不直接涉及农业生产,但也都在配合着时令。谢靖这个人,原本对放假这种事是无感的。他在朝中,就好比大家在上学的时候,最不爽的那种好学生,明明各门功课都很优异,还要给自己加码,主动学,拼命学。有这样一个同事在身边,为了不被显得太惫懒,群臣便都要勤奋一些,作为刑部老大和阁臣,他又是百官榜样,于是大家在这种无形的鞭策下,不得不打起精神,加班加点。周斟就很不喜欢这种做派。他这个人,爱好广泛,兴趣丰富。个人生活方面,夫妻恩爱带给他许多创作灵感,不仅披马甲写带颜色的话本,还大胆尝试作画,终成书画双*修一代大触。所以他有些瞧不上,谢靖这种毫无生活情趣,只知道工作的人。劳逸结合才是社会进步的动力,如果不会享受生活,那人和工具有什么区别,他这种言论,从前谢靖听了,只一笑而过。谁知居然有一天,谢靖也会有“不想上班”的想法了呢。放假的时候,虽然皇帝还是有很多推不掉的应酬,但是余下的时间,他们可以自由支配。尽管君臣二人在一起,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正经的。可就是这样,也比上班强得多。关起门来,往炭灰里埋一颗江西建昌府的橘子,少顷捞出来,满室飘起带着酸意的果香。谢靖假装很烫,在手中抛来抛去,皇帝从旁看着,很是着急。等稍凉一些,皇帝就把薄薄的橘皮剥开,往谢靖嘴里,塞了两瓣,“甜的,”皇帝笑着问他,“是你小时候的滋味儿?”谢靖嘴里占着,含笑点头。其实不然,建昌府与吉安府,虽然挨着,可南丰蜜桔一直是贡品,不是谢靖吃得起的。朱凌锶得他认定,连忙也吃了两瓣,本来极清甜的果rou,被火气一燎,露出点酸酸苦苦的调子,让他觉得很是新奇,又往嘴里,塞了两瓣。因谢靖先前说起幼时过年,烤橘子吃的事儿,故而有此一出。朱凌锶嚼着口中酸甜清新的果rou,有些出神,想谢靖在相遇之前,他都是在哪儿,见了什么人,过的什么日子。谢靖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