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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声音慢慢往前走,闻不凡跟在他身后,脚踩过黏湿的地面。水声愈来愈近。两人停在一丛蓝茅苇前,这草长得十分高,足足比闻不凡还要高两个头。草茎上长着细小的尖刺,叶和茎都生得极密,晃眼看去犹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可是细微轻巧的划水声还是透过细小的间隙传到尧白耳朵里。尧白伸手拨开一层草叶,露水落在脸上和颈间,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当他拨开最后一层,手已经被细刺划出不少红痕。他最先看到的是满目荧光,像是随处飞舞的星子。“好多萤火虫。”尧白借着萤火虫微弱的光亮往前看去,这是一个看不清深浅的水塘,很小,一眼就可以望到头。山里的飞禽走兽很多,这片貌似是山里唯一的水域却冷清得很,水面漆黑,犹如一汪死水。半空的萤火反而无端透着股森冷气。可是拍水声还在,一声叠着一声,时而清脆悠扬时而沉闷飘渺,像是声音飘出去撞上了石壁又折返回来。禽类的眼睛敏弱,尧白几乎一眼就看蜷缩在水塘对岸那个巨大墨黑的影子,那影子虽然漆黑,犹如一团晕不开的浓墨,但是尧白还是认出那是一条龙。它上半截身子趴在草丛里,尾巴随意散在水中,正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拍着水。尧白呼吸一窒,喃喃张口:“父亲。”黑龙仿佛正在熟睡中,又不像是普通沉睡。他巨大的龙身好似很沉重,窸窸窣窣从草丛里抬起头,和不远处对岸的尧白双目对视。许是光线昏暗,他看了很久。尧白又试探着叫了声父亲,黑龙藏在水底的龙尾终于动了。他破水而来,健硕的龙首搁在水面,看到尧白略微意外,“是小九啊。”听着父亲熟悉的声音,尧白觉得舒心不少。闻不凡朝青灵天帝微微颔首,青灵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了一瞬,又移目去看小儿子。天空渐渐褪去夜色,随着遥远天际太阳的苏醒,渐渐蒙上一层烟青。尧白蹲在水边,和黑龙视线齐平。青灵大半身子都淹在水底,龙头浮在水面,神色慈爱,“你不是去了泠洲岷江吗?”“您怎么知道呀,听说那边瘟疫闹得厉害,就想去看看。”尧白看着他道:“父亲,昨天是您去山下埋了那具龙骨吗?那骨头是谁?”“是个了不起的老前辈,曾经是这座皇城的守护神灵。”许是刚刚睡醒,青灵的声音略显低哑。他看着尧白,似乎很想再亲近些,但龙身太过庞大,再轻的动作都会激起水花溅到尧白,他只得停下来,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听你母亲说你已经脱羽换形,我们小凤凰长大了。”脱羽换形对他来说是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大事,可是尧白却觉得父亲眼里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情绪,似乎长大并不值得高兴。尧白有些糊涂,还有些不开心。“您在这里做什么?”尧白看了一眼逼仄的水塘,底下似乎很深,父亲的大半身子都埋在水里,尽管如此,这里也不适合一条身形健硕的壮年龙修行。“自然有必须在这里的原因,父亲有事情要做。”尧白隔着一层烟水和父亲对视,听见他低哑的声音说:“小九,每个人都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你也是。”尧白皱起眉,觉得不对劲极了,他和父亲今晚的每一句对话都透着古怪。在他的印象里,父母双亲虽然陪伴他的时间不多,但他从父母亲那里得到了足够的关爱。父亲对他从来都是温和宠爱的,他曾亲手种了一片梧桐林送给不足周岁的自己。他最喜欢和自己黏糊,小时候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父亲肩上,桑宿还嘲笑他是长在父亲头顶的龙角。不管是去找别的神官下棋喝酒,还是在太清殿上接受众神朝拜,父亲都乐意带着他,永远把他扛在肩上。尧白低头看着水文一波波散开,他觉得父亲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该离他远远的,然后说一些不带温度不着情绪的话。尧白越想越觉得不开心——他们这么久没见面,父亲至少应该上岸来抱抱他。可是最后他只听到父亲说:“去四处走走看看,人界很多神域没有的东西。”他顿了顿,低沉的声音像是在叹息,终于有了一丝记忆里父亲的亲昵,他叮嘱尧白:“如果玩得不开心就早点回家。”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闻不凡终于抬眼看向这位神域之主,他神情淡淡的,说是看他,也不过只是在他身上一扫。青灵觉察,也适时看过来,一人一龙便在朦胧晨曦中相互一望,双方似乎都很有默契,下一瞬又同时移开眼。尧白还想说些什么,可青灵看了一眼将亮的天,很随意便了结了这次父子会面:“岷江尚远,你去吧。”他又看向闻不凡,同他说了第一句话:“小九未涉人世,还请佛尊多加看顾。”闻不凡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尧白,点了点头。正文到我这里来天亮了,草丛里没有萤火虫,水塘里也没有黑龙。仿佛昨晚他们只是钻进草丛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怪异又真实的梦。尧白在地上蹲得腿麻,他拽着闻不凡的手站起来,转身时踢到脚边一个石块,“咚”地一声滚落水中。闻不凡低头看过去,只见水底一团灰影被落水的石块击散,倘若再看仔细些,就会发现四下散开灰影其实是一条条指甲盖大小的鱼,由于数量太多,看起来就像是游散在水里的水草。尧白穿过草丛率先走出去,闻不凡落他身后,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朝空荡荡的水面看了一眼。___回到村子天已经大亮,两排木屋却不见人出来,房门都闭着。正奇怪,便遇上昨日在村口招呼闻不凡的老太,她抱着捆柴火,像是忙着回家煮早饭。闻不凡顺势问了一句,老太看了眼空荡荡的木屋,说:“你问那些修仙的?他们连夜走了。”尧白心道:这也值得连夜跑,胆子也太小了。接着又听老太说:“晌午时候城里就要派兵来,村里有人得疫病死了,这个地方就得被圈起来。你们也赶快走吧,当心迟了走不了。”末了她又问了一嘴:“你们这是要去哪呀?”闻不凡说:“去岷江泠州。”老太赫然变脸,怕听错了似的,“正闹疫病那个泠州?哎呦可了不得,好好的去那活地狱做甚。”她忽然放低了声音:“你晓不晓得村里昨晚死的那汉子就是打泠州边边上过,连泠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