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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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躲在角落,谁也没有出去的打算,毕竟南施应当不知道他们来了,趁机听听这毒妇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也好。何况要是让她看见了符申,接下来一路怕是就很难得个安宁了。 来这儿的人自然都是抓药的,南施也不例外,但她并没给出任何方子,只是软着嗓子报出一长串药名,直接让伙计给她包好带走就行。这倒是挺稀奇,两人听了一会儿,她所要的药材种类很杂乱,他俩又不擅长药理,实在听不出是要做什么用的,只得先尽可能记在脑子里再说。待南施拎着大包小包的药材出去了,杨善让符申在药铺里等着,自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南施虽然心肠歹毒,但好在不会武,被人跟了都完全没有察觉,等杨善顺利回到药铺时,给符申准备的药膏已经做好了。黑乎乎的膏体装在罐子里,还有点沉,杨善付了钱银,符申便抱着罐子,两人又一起去将果脯水果之类的买好,为了防止再撞见南施,早早地回客栈去了。 买来的东西摞在墙边摆得整整齐齐,他们在桌边坐下,茶水都由小二周到地摆好,随后将门一闭,这才开始说起跟踪一事来。“她好像是住在当地的一户人家里,我看了下牌匾,姓李,不是当初那个什么员外了。”杨善缓缓道,老实说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不敢信有人能换丈夫换得这么勤,而且那些人居然也都如此无防备的接受了?真当是美色害人吧。 已经习惯了此种情景的符申耸了耸肩,无奈道:“这对她而言大概是家常便饭了吧。那户人家看上去如何,非常富有么?” “倒也不是,比起吕家那还是差了一些,不过肯定算不上贫穷就是了。”杨善回想着自己打听到的情况,支着脑袋神色有些严肃。“但是我听周围人说,这户人家的独子生了怪病,一直卧床难起,而这刚过门不久的媳妇相当温柔贤良,不仅没有嫌弃抱怨,反而时常买各种药材给他夫君进补,还请大夫来不厌其烦看病,在附近邻居里名声极好,可以说是交口称赞了。” 这样不离不弃之人,确实是值得夸赞,只是若要将这人和南施联系到一起,那在他们眼里可就怎么也对不上了。“吃绝户……?”符申迟疑着说出这个词,毕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谁也无法下定论。 不是他们心胸狭隘,觉得此人不会知错能改、回头是岸,只是在这种刚捞到一个被她谋害之人的情况下,想相信她也实在是太难了。 杨善揉了揉眉心,提醒道:“我甚至觉得那些药拿回去以后是不是制成毒药了……就好像当初郭县令的儿子一样。”那个调戏了他之后反而出糗的臭虫,也是莫名中了奇毒沾染了怪病,而共同点很明显,都是南施。他人不知晓这其中曲折,所以看不清这人的真面目,但经历过那些的申善二人可不会被她娇滴滴的表象给蒙骗。 “这些都有待查证,只能说她多少是有些问题了。”若是猜测错了那自然最好,若是她确实做了,他们自然也不介意联合那位姑娘将南施真面目揭穿,毕竟已经有人证了,再加上物证之类,将她扭送衙门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物证,那就得从李府下手了。之前那次解了毒没闹出大事也就罢了,这次有两条人命可能横亘在那里,他们实在没有坐视不理的理由了,哪怕提醒李家人注意一下都是好的。 “反正明日先去祭拜的,”符申将糕点推过去,抬手抚平他微蹙的眉心,“我们本就为这个来的,到最后如果祭拜反而敷衍了事的话,可就本末倒置了。” 这他当然知道,而且行侠仗义可不是他的爱好,分明是这人自己的。杨善撇着嘴往后一躲,同时捏了块小的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应着。“行,顺便再找找裁缝铺,今天还真是没找到。” 第二日,他们便一大清早出发,将那些买来的东西往马儿上一放,牵着马去镇边的山林里寻墓祭拜。凤凰峰上墓群很多,杨善的记忆又模模糊糊,只得凭着感觉走,而事实证明他的感觉也不太可靠,不可避免地走了许多错路。 这点路对他俩而言自然算不上什么,但屡次信誓旦旦肯定着,结果却大相径庭时,杨善还是禁不住有些面红耳赤。到最后他干脆让符申牵着马在主道上等着,他自己先去找一圈的再说。 这要是不答应了,对方大概得急了——和他自己较劲的那种。符申笑得无奈又宠溺,乖乖停下步子歇息,让他自己先去找,而那人立刻轻功一跃就飞身出去,朝着另外的岔路奔了过去。 “别太急,没事的,我们又不赶时间——”他冲着那人背影遥遥喊了一声,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现在不是清明时候,前来祭拜之人算不上很多,还有些是当地百姓上山砍柴捕猎的。他拉着马往旁边走了走,给来往让出足够位置。虽说是葬地,但草木茂盛鸟鸣啾啾,不远处甚至还有几丛娇艳欲滴的花丛,还真是生机勃勃,他不由想到路上听当地百姓介绍过的牡丹园,据说是年年花开,岁岁飘香,而且不远,就在几峰相接的山脚处那条大道旁边。他起了心思,想着等这边事情处理完便去那儿看看的,嘴角不由自主勾了起来。 杨善回来时,符申正眯着眼睛望着远去的一辆马车。他一边问着怎么了,一边伸出手在人面前挥了挥,对方立刻回过神来,抓了他手腕亲昵拿脸颊去贴。“恭迎杨大人回来,这是找到了?” 杨善瞪他一眼将手抽回来,随手往身后一指道:“那是自然,没找到的话我回来作甚。倒是你,脖子伸那么长看什么呢?” “李家的马车,”符申担心他误会什么,赶紧解释道。“车帘被风吹开了,刚好看到南施陪着一个几乎完全躺着的人在里头。我问了下经过的村民,似乎最近每天他们都要乘着马车登顶,去给那李少爷祈福。” 每天?生病之人还这么颠簸劳累的,真是怕病情太轻了啊。杨善眉梢一挑,和符申视线相对,一眼就知道两人想的都差不多。不过现在条件不足,没到能揭穿的时候,他耸了耸肩,拉着对方往相反的方向而去了。 原来他母亲的墓被立在了半山腰的一大片墓群之间,墓与墓之间挨得挺近,一看就是与那些平民百姓葬在了同一块地里。这待遇其实并不符合她的身份,不过杨善倒是无所谓,若是真有鬼魂一类,这里肯定热热闹闹,想必母亲也不会再寂寞了。 他们燃起了白烛,摆上了白菊,随后蹲了下来,一份份地将那些纸钱还有纸品点燃,烧给他的母亲。今日风本就挺大,风向还捉摸不定,那袅袅升起的烟雾一会儿往这儿,一会儿又往那儿,很是难躲,他们还得拿树枝扒拉着防止火灭掉,于是等那些东西全都烧尽以后,两人脸上都已经灰蒙蒙的沾了一些烟了。 俨然就是大花猫嘛。他们互相看着彼此的模样,都有些忍俊不禁。帕子是带了,但是干帕子也不太好擦;祭拜的东西太多,两人也只带了茶水出来,此时便只好将就着擦了两把,当做看不见似的继续。 摆上新鲜的瓜果与果脯,三杯茶水也倒好了放在前面,他们各自执着三炷香,恭恭敬敬对着墓碑拜了三拜。 “娘,孩儿来看你了。”杨善轻声念道,目光扫过身旁之人,自然而然继续道,“这位是符申,风镇出身的游侠,也是孩儿的伴侣,这次同来,也请您见上一见。” 符申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率,小小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对着墓碑,郑重其事毫不敷衍地再次弯腰拜礼,随后认认真真自我介绍。拜礼礼毕,香被插在了坟前的小铜炉里,他们二人将茶一饮而尽,剩下的一杯洒在墓前,祭拜便是基本完成了。 杨善席地而坐,与母亲的墓碑又讲了会儿话,多是他和符申在路上遇到的趣事,至于京城与父亲之事则是只字未提——毕竟这些想来只会让他母亲不痛快,没有说的必要。符申站在一旁静静守着,耳旁除了风声便是杨善的清亮嗓音,温度虽然是降了,但他只觉心口暖和一片。 结束祭拜回到镇里时时辰尚早,他们惦记着那个破败的香囊,在镇里寻了一圈,找是找到了裁缝铺子,然而掌柜的家里有喜,要暂时歇业关门一段时间。两个脸都没洗就赶来的人只得败兴而回,终于想起来要先回客栈洗把脸去。 但是这香囊怎么办呢,这下可难为到两个大男人了,商量之下,他们只得问客栈老板借来了针线,决定先努力一把,自力更生,争取靠他们自己把香囊缝补好。 缝东西这种事情,杨善一窍不通,符申也只是见别人做过,只能粗略照着那些场景模仿个皮毛。于是两个连顶针都不记得要用、偏偏又执拗不肯放弃的人,手里拿着针和线,围着一个小小的香囊流血流汗起来。 流汗是因为穿针,两个习武之人照理眼力都是不错,然而把细线穿过针眼这一个动作就让他们费了半天功夫。“阿善,你手别抖啊,这样穿不进去的,一根针而已不要怕不要怕。” “谁怕了,这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不由自主而已,你当我想啊。” “穿过去了穿过去了,你快点把线头拉过去——诶不是让你推出来啊,符大侠你不是号称没问题么?” 两人宛如研究武功秘籍似的折腾了一番才总算搞定,而流血就更简单了,针扎手,一不小心戳重了就冒出点血珠,不过这点对他俩而言倒是连伤都算不上。一开始是杨善缝,歪歪扭扭惨不忍睹,换成符申了,照旧还是惨不忍睹,两人轮番上阵,最后终于是把香囊缝好了,但是那线脚实在没法细看,后添上去的布料和原先的颜色也有些差别,整体来说,一看就是缝补过的旧物,并且模样也不怎么样了。 不过符申不在意这些,缝补好了他比任何人都高兴,把和精致新衣已经完全不搭的小东西往腰带上一系,便坐到杨善身边要去看他的手。 “小伤都算不上的,有什么好看的,磕碰一下都比这伤口大。”对方撇撇嘴不以为意,但还是把手伸了过来。他握住,低下头去笑得狡猾,在被扎到的指尖上含住吮了一下,仰脸真诚道:“这样愈合得快些。” 指尖上酥酥麻麻的触感宛如过电,杨善僵了一下,侧头避开视线别别扭扭将手抽回去,嫌弃埋怨道:“那也该是我自己来就好,你凑什么热闹……” 符申点点头,应得倒是很好。他翻了个白眼,屁股往边上一挪坐远了一些,随后终于想起了那个费了些时间才熬制好的黑色药膏。他起身取来罐子,径直放到符申怀里,从行囊里掏出小说来便自顾自翻了起来。 “自己涂,一日一次可别让我提醒你了。” 哦,他手伤着了,没法帮忙。符申顿时耷下了脑袋,抱着罐子认命地再次自力更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