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刺入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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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涌的感情如此真实 73 暴力是人类学会的第一种语言…… 在何处读到的这句话呢?藤原爱美已记不清。亦或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也莫可知。 真的要互相厮杀吗?她从天野与远山惊惶不安的瞳孔中读出这样的疑惑。 是的哟。Amy在心中回答。弥留之国并非天堂,而是确确实实的地狱。我们置身地狱之中,承受也许公平、也许不公的惩罚。 “哦?看来有人想反抗,不如就把这两人‘排除’吧?”使用指虎的敦实男子大岛扯出一个讪笑。 “嗨嗨,省事了!”寸头男骂骂咧咧地瞪了不远处抖成筛糠的中年人,将一根钢管在手心掂了掂,“不是小孩就是女人,男的都构不成威胁,咱们还真是走运呢!” 苣屋眯起眼,目光缓慢的扫过他们。大岛的搭档相马在其后簇拥着他,两人的路数和思想都有着同样的源头——恐怕隶属于东京的某个黑帮,最多是中低层的混混头子,不可能更高了。 “别废话了,要上就快点动手吧。”Amy举起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屈在一起,做出蔑视的手势,“你们那个让人不舒服的嗓音,会让我想起路边只会咆哮的劣狗。” “妈的臭女人!”大岛大喝一声,穿过场地中央,如同一个笨重的镇尼。 Amy抬起头,深绿色的双眼里,既无紧张也无激动,不如说是习惯了似的漠然。她向侧方躲开了男人的重击,身形轻盈如羚羊,但动作快若闪电:一条腿勾住了大岛的膝盖将其踹倒,指间握着一柄细长的匕首,一刀划开他的颈侧。 一股很粗的暗血和两股细血像蛇一样从大岛颈部的切口迸出,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喷到地面。Amy当即把脚抽开,向后退走。男人惨嚎着,双眼惊恐地外凸,一只手捂着颈部,一只手颓丧地落在身侧,身体歪斜着瘫软于地。 除了苣屋骏太郎之外的人都惊呆了,包括相马在内。众人用惊骇的视线死死盯着嘴里发出抽气声、指缝间还冒着血泡的大岛。穿着短裙的OL嘴里泄出一声扭曲的尖叫,天野作也捂住嘴,弯腰曲背,不让自己吐出来。 但Amy没有浪费时间。她转身,右手握着沾满鲜血的匕首,望向剩余的一人,眼睛仿佛浸透了未经稀释的黑夜,即便白炽灯照进,也毫不反光。 面对幽灵般无声踱来的少女,身材高大的相马不受控制地倒退两步,脸色青白交加,握着钢管的双手微微颤抖。 “怎么啦?”她轻柔地问,“别让我失望啊。” “……喝啊啊啊啊!”相马挥舞起钢管,面颊满是冷汗。他比大岛更强壮,经验也要更丰富一点,从他眼下和颔上的疤痕就能知晓。最初的骇异过去后,惊恐转为狂怒,他像个举行宗教仪式的托钵僧一样狂旋着,将球棍砸向Amy的头颅。 黑发少女飞掠着后退,两人跳踢踏舞似得你追我逃。苣屋拎着棒球棍,一边估测加入战局的时机,一边扯着远山麻子,扭头低斥:“还不快躲开!” 一旁天野作这才如梦初醒,跟在苣屋身后向房间的边缘跑去。 Amy精神高度集中,她听见对面男人拉风箱似的喘息,而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红心K提供的武器俨然经过精心挑选,全都适合近身厮杀,普通人难以用其将对手一击致命,同样无法远距离进攻。 “角斗场”名副其实。 钢管一下擦过她的左肩,疼痛传来前,匕首已精准地割断了相马的右腕。男人身子微晃,扔下钢管握住右手,Amy一脚踢向相马下巴。男人倒下,然后又爬了起来,两人面对面周旋。 相马布满血丝的眼宛如走投无路的困兽。他喊道:“老子弄死你!” 他挥拳袭来,Amy向左一躲,然后他又踹来一脚,少女后退,敏捷地击出一拳,正中相马的鼻梁。 对方的鼻梁一定在这重击下粉碎了。紧盯着局势的苣屋看到那块rou夸张地歪斜到一侧。但是相马将疼痛忍了下去,从腰后快速抽出了一把短刺,上面刻着两道又深又锋利的血槽。 “Amy!”苣屋厉声提醒,“他有刀!” 提醒来得很及时,男人冲着向前,Amy已灵巧地晃过了这迟缓的攻击,她原本想要抽身而退,离开逼仄的墙角,但不知为何,犹豫了几秒。 “死,死!”相马语无伦次地说,一边刺出一击, Amy用左臂架住了相马的短刺,锋利的边缘深深割进小臂肌rou,但也因此使相马的动作停滞不前。她维持着这种要钻进男人怀里似的姿势,将右手的匕首精准地送入相马的咽喉。 74 高大的男人缓缓倒下,Amy松开匕首,按住左臂血流不止的伤口,缓缓直起腰。 红色房间内鸦雀无声。少女满脸是血,飞溅状的血迹从白皙的侧颊一直流向脖颈,湿漉漉的发丝耷在额前,印出蜿蜒的痕迹。 “啊……啊啊啊!” 目睹这不可思议的战斗后,中年男人终于崩溃了,他用双手挡住眼睛,缩在房间一角,反复颤抖着。Amy迟缓地眨了一下眼,想要抹去额前渐渐失去温度的血迹,手心却也沾满了滑溜溜的液体。 天野发出恐惧的哼哧声,对上Amy视线的一刻,深深低下了头。远山麻子也是如此,他们有志一同地缩到阴影房间的阴影处,如鹌鹑般瑟缩。 “……骏太郎?”少女不自然地向沉默的白发青年处张望了一下。 苣屋穿过横亘在二人间尚还温热的尸体与鲜血,使劲踩地,最后轻柔地握住了她的左腕。 “藤原爱美,你是猴子吗?”他的声音嘶哑冷淡,“还是脑子坏了?需要我帮你排空里面的水吗?” Amy愣了一下,反应半晌,才小声问:“你在说什么啊?” 苣屋将已经撕成条的外套缠在她的左臂上方,当作止血带用力旋扭,然后扬眉看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吓到你了?”少女吃痛一抖,垂下眼睫,声音里隐隐含着顾忌。 “对于一个反社会人格来说,演的真不错。”苣屋钦佩地说,“但很可惜,论智力,我可比你聪明啊。” “你根本不是那种会在乎他人看法的家伙,对我装出一副可怜相,是想掩饰什么呢?” Amy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瞪起眼睛:“冲救你一命的女朋友说这种话真的太过分了!” “装模作样就到此为止吧。”苣屋骏太郎觉得Amy这种嘴硬的表情非常有趣,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必须将这场对峙进行到底。 于是他将少女封闭在身体和墙壁之间,穿过浓厚的血腥气和厚重的外壳,深深望进她的双眼:“明明可以躲开,却故意受伤,你在想什么?” 随着他话音落定,Amy脸上残存的情感便如流水般消失不见,只余一种单调的静谧。 “……你知道我不会对你说谎的吧。” “没错,你只会隐瞒。” Amy别过头笑了一下:“真拿骏太郎没办法。” “所以,究竟是什么?” 苣屋捏起自己的袖子,擦去她脸上快要凝固的血迹。 “……只是在害怕而已。”Amy闭合双眼,任由苣屋动作。“对我来说还挺新奇的。” “你觉得我身为女性,能够脱颖而出、成为职业杀手的原因是什么?因为我对死亡毫无恐惧,也不在意他人的生命。活着也好,死掉也好,没什么差别,骏太郎是明白的吧?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们是同一类人。” 苣屋沉默不语。Amy的话多少让他有些困惑,所以他静待下文。 “察觉到这一点时,大概是在梅花K的游戏之中。”Amy睁开眼,澄澈的双眸与苣屋对视,“本来以为会轻松过关,谁知差一点全军覆没,骏太郎也不在身边。那时心中就生出了这种奇怪的情绪,而我对它一知半解。” “游戏结束时,你又忽然主动做那件事,真够狡猾。”少女狡黠一笑。 “……对女朋友,这很正常吧?”苣屋抿了一下唇,难得感到些许窘迫。 “‘骏太郎或许真的很喜欢我’,嘛,可以这么想吧?”她翘起唇角。 “不要转移话题,”苣屋说,“想知道答案,总要先回答别人的问题吧?” “别心急,你听我说嘛,”Amy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对付相马的时候也是,我确实可以躲开,但那也是一个机会。我没有太多体力应对突发状况,牺牲手臂,换他一条命,相当划算。” “我知道你打算过来帮我。但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我不想看到你受伤,自己也不想死。” 少女语气平缓温柔。 “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骏太郎……我竟然,理解了何谓恐惧,并开始害怕死亡。” 一种炽热的情感从心底往上涌,像是玫瑰的根茎深深刺入了心脏,将那带刺的美丽从胸口一举冲上鼻腔,苣屋骏太郎用尽了全身力气本能地忍耐。这是虚构与现实在反复切换吗?如果弥留之国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为何心脏里翻涌的感情如此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