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落寞的金狼

    “我要特别指出，我对这件球衣和球迷的爱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我在尤文图斯签订的第一份合同就是空白合同，而我身穿斑马战袍签订的最后一份合同，也将是一份空白合同。”

    “对足球、尤文战袍和球迷的爱是我签订这份合同的原因，也是我继续职业生涯的动力。”

    皮耶罗接着说道：“这无关金钱，职业生涯中我已经获得了很多金钱，曾经有很多次机会，我只要接受其他球队的报价就能挣更多钱，即便是在最近也有这样的报价。我已经跟主席谈过了，我与球队的续约与金钱没有多少关系，这主要关乎我的意愿，我的职业素养，我对足球的激情以及获得更多冠军的渴望，这才是支撑我走到今天的动力。”①

    手机响了，古蒂拿起遥控器调低音量。

    “何塞，你在土耳其住的还适应吗？不习惯就回家吧，mama想你了。”

    “我很好mama您不用cao心我了。”

    “你要是想家了就回来看看，我和你爸都想你了，想吃什么告诉mama，mama给你做。你从来没离开mama这么远过……”

    电话另一头传来叹气和擤鼻涕的声音。如同一块石头压在胸口梗在喉咙古蒂咬着嘴唇不让声音颤抖。

    “我一切都好，mama我已经不小了会照顾自己了。”

    “mama的小何塞呀！你也老大不小了，三十好几的人了也该安定下来了，你一个人在外身边没有照顾的我们也放心不下呀！管他男的女的你倒是带回来一个啊？只要你喜欢我们都同意。那个人有什么好的？他再好，能和你结婚吗？”

    “那不重要mama！我都三十好几岁的人了，您就不要天天为我cao心了。注意身体，养养花种种草，没事你和我爸出去参加个老年团出去玩玩。”

    “我的小何塞出门打客场床不够软都睡不着，吃的不合胃口就不吃，每次出远门打电话给mama都会和mama撒娇诉苦，你现在听见mama的电话都开始不耐烦了……”

    “mama，我已经不再年轻了，不能总是遇见挫折就找你要抱抱了。mama我不是一个小孩子了，像我这样大别人都为人父母了。我需要时间适应……适应独自扛起责任。你们不可能照顾我一辈子……”

    和mama打完电话才发觉视频已经结束了。古蒂低着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抱着胳膊发呆。

    你年轻，你漂亮，你热情似火他却怕引火烧身避之不及，你可以为他不顾一切闯主席办公室拍桌子，有需要甚至愿意为他去杀人，但是人家就是不喜欢你，你有什么办法？

    你的爱让他产生了困扰，他的态度让你学会了闭上嘴，并不是他无情，而是他的心不在你这里。

    “古蒂，你已经不年轻了，三十而立你已经三十五了！你得考虑考虑你的未来，如今你离开皇马还能踢顶级联赛却在土超浑浑噩噩混日子，是保持原状还是作出改变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打算退役了。”

    “你知道，尤文一直对你很感兴趣。”

    “没意思，累了。”

    “何塞！古铁雷斯！！”

    ……

    电话那一头深呼吸平缓了一下语气。

    “何塞啊，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得告诉你，人到中年的时候你要学会放弃。你得学会和自己和解，人到中年出现中年危机确定走不通那就放弃别再纠结了，好好的活，怎么都是一辈子。”

    “从我和你签约的时候就告诉你了，我的理想俱乐部只有皇马。”

    “谈理想，你今年几岁了？”

    外面的路灯亮了，电视里不知什么时候播着叽里呱啦土耳其晚间新闻，古蒂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脚步习惯性走向停车场，空旷无人的停车场一股凛冽的寒风吹来古蒂这才想起，自己因为酒驾出车祸吊销了驾驶证，今天走的晚其他队员都走了搭顺风车显然已经是不可能了。

    原想着没有车不回去也无所谓，大不了去夜店玩个通宵又被狗仔跟拍，上报纸而已他都已经习惯了。不过念及那张被吊销的驾照和刚刚母亲的叮嘱还是忿忿的去寻找公交车站，嘴里还低声咒骂了几句。

    刚刚还向宣布自己长大了要独立的金狼此时此刻无比想念小时候上午工作下午陪着自己去训练的mama。想着如今在这个城市里无依无靠的自己，突然就觉得人生浑浑噩噩没有了乐趣。

    离开皇马的他就像植物失去了阳光，而离开父母家人则更像是被从肥沃的土壤中连根拔起。

    何塞　古铁雷斯，你很坚强，你很勇敢，你能搞定一切。你要珍惜自己的理想，因为那是你最后的快乐。

    做好心理建设古蒂擦了擦脸强作镇定打起精神来走出球场寻找车站。作为家中最受宠的幺子，父母在的时候可以享受一切，但当父母不在时，就只能是靠自己适者生存了。

    他独自一人来到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的地方打拼没有爱人没有朋友，他不害怕失败，他只是害怕孤独。

    深夜的公交车上，乘客寥寥无几，或闭目养神，或麻木的呆坐着，没有人去在意上车的是人是鬼。古蒂就这样毫不遮掩大摇大摆的走到了空无一人的后排，拉上帽兜和其他人一样闭目养神。

    也或许他们注意到了只是不在意。毕竟百万千万引援转会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空洞的数字，欧冠资格、联赛排名、球星的绯闻不是他们需要关注的，奔波劳碌维持生计才是。

    在他前排一个女孩在和朋友打电话，絮絮叨叨说着生活的琐碎，公交车在红灯停了下来，女孩头靠着车窗说，“小时候多快乐啊，从三阶楼梯跳下去就感到开心，多单纯。现在不行了，现在得八楼了。”

    这一刻古蒂突然抬起头伸手去摸衣服口袋却想起自己已经八年没有再吃过氟西汀。②

    “你想做什么？”老师问每个人，“你们长大后想做什么？”那声音和发动机轰鸣声、女孩喋喋不休的声音重叠起来。

    “做皇家马德里大球星！”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说，成为皇马球星。古蒂感觉到自己额头隐隐冒汗，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他紧咬住下唇喘着粗气，压抑着喉咙中痛苦的悲鸣。

    他想起25年前很普通的一天，他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温暖，他被邀请去皇马青训试训，那时的他们有埃米利奥·布特拉格诺、帕德萨、马丁·巴斯克斯、马诺洛·桑奇斯、米歇尔，他们是皇马的英雄，是所有小孩子争相模仿的偶像。他还记得自己站在球场的大石头上挺着胸脯像只骄傲的小公鸡一样大声和朋友们宣布，自己要像皇马五鹰那样成为皇马的传奇，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无畏，即使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留下。

    古蒂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向窗外。谁能想到他这一留下就是25年，可他还是输了，像个赌徒拿着少得可怜的筹码期望一夜暴富最后却是被轰下赌桌一无所有。

    时间匆匆流逝，童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在15年前，雷东多从特内里费转会皇马，他高大挺拔如白杨的身影一如天神，古蒂在人群中惊鸿一瞥，那一眼便是万年。从那以后他的目标便成了追随雷东多脚步，和他一起为皇马踢球。

    时间来到世纪交替千禧年雷东多被卖到ac米兰，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古蒂讨厌的那个机场了，不得不说在迁怒这方面古蒂还是挺有天赋的，虽说送行的时候是古蒂躲着没和雷东多见面，但是雷东多也没提他，反倒是机场被无辜牵连好几年不招古蒂待见，同样殃及池鱼不招古蒂待见的ac米兰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在百年大庆上被疯狗似的古蒂冲杀得七零八落。

    最尴尬的莫过于，人家根本不把你当回事，你还多愁善感到不行。

    或许他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向雷东多证明皇马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俱乐部，也或许只是怨恨皇马卖了最好的雷东多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却又无可奈何，反正都是提出引援雷东多请求的ac米兰的错。

    雷东多和劳尔在圣西罗拥抱，向喜爱他的每一位球迷致谢，而比赛的功臣雷东多狂热爱好者古蒂却只是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他所做的一切相信雷东多一定是懂得，所以他没有说，而他也没有提。

    有时候，你选择与某人保持距离，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你清楚的知道，你已经彻底失败他根本不可能属于你。

    或许，有些爱，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记在心里。

    古蒂茫然下了车，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坐过站了，不禁自嘲当了球星之后连基本的生存能力都退化了。孤零零地站在路牌前，感觉心中有种十分沉重的东西压迫着自己，喘息不得万分痛苦，古蒂迈开腿，一开始只是疾走，后来越来越快最后竟疯了似的一路狂奔，也许这样孤独就追不上他，挫败和失落也不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