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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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狄奥多里克并不知道拉维//尼娅此时的想法,在火焰的那一端笑了笑:“咒语只能被触发一次。我与你的缘分,原本只有这么浅薄。我永不后悔当年将你囚禁在我身边。晚安,拉维//尼娅。” “少说无意义的话。”拉维//尼娅冰冷地说。 “无意义吗?”狄奥多里克低咳两声,仿佛兴味盎然地反问她,“风之城的雷吉纳德,永远是你的过去式。至少我还有那么一点可能。” “不劳您费心。”拉维//尼娅小小地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她拍灭了火苗。 回忆里模糊的面容依然影影绰绰,不过,那双面具之后的猩红色的眼眸,却在记忆中越发清晰。 真是孽缘。拉维//尼娅冰凉的指尖触摸到肩胛骨上的永久疤痕。钻心剜骨的疼痛如今已经不太回忆得起来,但肌rou不受控制的痉挛与颤抖依然铭记于心。她记得自己浑身是汗,汗水从额角流下,眼前一片模糊,嘴唇都被她咬出血来,生理性的眼泪怎么都停不住。她想着还不如死了——却连自杀都做不到。 还以为被希尔维斯特逼着喝药、催动魔法与预言能力觉醒是最痛苦的事呢。拉维//尼娅想。 驭龙者心满意足地拥她入怀,这样的姿势让她因为疼痛而痉挛。他亲吻她的额头、眉心、眼睫和嘴唇,低沉地对她说:“你是我的。拉维//尼娅。” 就像得到了一个玩偶的孩子那样。语气甚至有些天真,却带着无可救药的恶。 他带着外交团队去中央王城找希尔维斯特,留下三头恶龙看守她。 拉维//尼娅不太记得自己如何驯服了它们。又或者她从未驯服它们,纯粹是智慧的巨龙大发善心。极端的疼痛与精神上的折磨让她对那段过去的细节感到模糊。大约是记忆的选择性忘却。 她所知道的是,龙焰燃断了洞穿她肩胛骨的锁链,她骑着它们一路逃向泽国。 那时群山与沼泽的战争仍在持续,泽国之王纯粹觉得“只要敌人不痛快,我就开心”,为她提供了栖身之所与医生。 作为回报,夜枭也为泽国提供了不少帮助——虽说看战果,泽国被吞并几乎板上钉钉,但如果没有渡鸦的帮助,亡国速度能加快十年。 她在黑暗中窥见一些世界未来的可能走向。因为这些可能性,狄奥多里克最好是活着。 预言者通常看不见自己的未来,拉维//尼娅默认自己是大战中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如此,她的生死、她的命运,都不重要。 也许那些年真的改变了她吧。手上沾了太多血,面对随时到来的、与科尼利厄斯的战争,她并非全无惧怕,也并非毫不兴奋。拉维//尼娅的心跳逐渐加速。她在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玩一场残酷的游戏。 自从阿利斯泰尔发现拉维//尼娅深不可测的真实酒量,定期教学与非定期切磋之后,三五不时地一起烤火喝酒也成为了他们的日常。有时说很多话,有时只是喝酒。说是朋友,好像不太恰当,说是爱人,更是莫名其妙。再者,他们之间毫无实际的师生情谊,打起架来下手都挺狠。 不过,阿利斯泰尔是个简单直白的兽人。和他相处堪称轻松,情绪都写在他脸上呢。 拉维//尼娅用结界隐藏自己所有的魔法踪迹,阿利斯泰尔猜测她至少与其他夜枭由他不知道的渠道保持联系——她在白色荒野一留就是几个月,他就不信没人在找她。 反正,只要没有不长眼的人在他的领地寻衅滋事,有的事情他也不会深究。 说实话么……就是他也揪不着她的小辫子,打又打不过,只能自我调节心态。 阿利斯泰尔只喜欢喝兽人们自己酿制的烈酒,口感辛辣,库存里那些四处搜刮来的名贵红酒全便宜了拉维//尼娅。 他不爱喝它们,又缠着拉维//尼娅问些产地年份品种,拉维//尼娅又不是百事通,有说不上来的还要被他嘲笑,烦的不行,索性只取自己知道来历的喝。阿利斯泰尔果然又问她在哪儿喝过,拉维//尼娅真被他问住,回忆了老半天,才不确定地说:“应该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在风之城。” 阿利斯泰尔抿抿嘴,傻不愣登地收起脸上的笑容,也不歪七扭八了,调整好坐姿,好像想要道歉,又很别扭,怪声怪气地说:“对不起哈,戳你伤心事了。” “犯不着替我心疼。”拉维//尼娅轻轻晃动着酒杯,夜色遮挡住她的神情——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她一贯笑吟吟的样子,语气也是平静柔和的,“有些人只不过是自我感动地想得太多。” 兽人首领没想到是这么个走向——天知道他有多讨厌女人的眼泪,还以为拉维//尼娅也要掉几滴眼泪、仰头含泪回忆往昔、再被他遗憾拉进自己心里“只可远观的女性列表”,没想到她还挺潇洒。 看热闹不嫌事大,阿利斯泰尔挺开心地贴着她,举着酒瓶子的手在半空中乱晃荡,那颗龙的乳牙好像在像暗夜中窥伺的巨龙挑衅似的,语气贱兮兮的:“哎呀,你多说点儿!是不是在说雷吉纳德啊?风之城那个贼臭屁的摄政王?” 拉维//尼娅把突然靠近她的兽人往旁边推了推,麦色肌rou触手紧实,体温偏高,就像她怀里被塞了一大团火焰,不立刻抽身就会被灼伤:“你猜吧。我的过去就是这样。有的人……看到的是我失去自主权、被强行带离风之城、强制进行魔法与预言能力觉醒、被迫加入‘夜枭’的训练行列,执行任务又被奇怪的男人绑走,恢复自由才发现自己被囚禁的时候,未婚夫娶了别的女人…… “我看到的,是我如今的‘渡鸦’身份,我能毫无预兆地看见未来的可能性,我已经觉醒的魔法能力。‘夜枭’听令于我,我的异母哥哥、驭龙者、或是风之城的什么人——他们谁都无法再掌控我。以前我只能任人摆布,现在我也坐上男人们的谈判桌了。”拉维//尼娅风轻云淡地说,眼底熊熊燃烧的小火苗似乎不仅仅是篝火的影子,她难得说了些心里话,“如果我留在风之城……也许有一天,我会发现自己并不满足于‘摄政王妃’的身份。也许我依然会和现在一样,永远不能感到满足。” 盛大的婚礼是童话故事的结束,也是现实生活的开始。没人能保证她即使顺利嫁给雷吉纳德,他们也能美满地走到最后。 总之,男人们,收起你们自我感动的怜惜吧。 现在最好把我当回事——如果不想掉脑袋的话。 “到你了。”拉维//尼娅像是很随意地指了指他手腕上的龙牙,“你怎么得到这颗牙的?” 阿利斯泰尔内心砰砰放起小烟花。 他故作淡定——完全淡定不下来好么?没有上蹿下跳已经很不错了—— 可算是问他了! 开玩笑,有战果就要炫耀啊!他为什么把龙牙大摇大摆地挂在手腕上,不就是等人来问嘛! “你可真沉得住气,好几个月了才问我。”阿利斯泰尔语气发飘,大力称赞拉维//尼娅,他喝得半醉不醉,本来就没那么好使的思维变得更加迟钝,怎么舒服怎么来,快乐地把脑袋往她肩膀上一放。 如果一只没有攻击意图的白狼靠着拉维//尼娅,她能毫无障碍地摸摸揉揉顺个毛,它要抱抱也不是不行。把白狼换成一位非常英俊的年轻雄性兽人……拉维//尼娅简直毛骨悚然。 没事挨着她干嘛?! 拉维//尼娅这次没推得动他,兽人首领傻乎乎地用脸蹭蹭她的肩膀,自豪地说:“那时候白色荒野需要一个新首领。我还没成年,它们不接受我的挑战——我只身前往白色荒野最荒芜危险的北方,一路上遇到什么就杀掉。发现幼龙真是意外之喜,哦,也不是刚出生的那种幼……” “那也是没换过牙的。”拉维//尼娅毫不客气地说,“你别贴着我行不行……” “呔,我也没成年啊。”阿利斯泰尔侧头举起自己的左手,在眼前晃了晃,脑袋依然靠在拉维//尼娅的肩膀上,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可不是好人。它没有攻击我,我先挑衅的。总之它死了。也不算冤,是条黑龙,驭龙者的三头龙吐火,它吐强酸,差点没毁我容——黑龙长大了也是祸害。我拔了它的几颗牙,带回兽人领地——顺便自留了一颗。” 两人都没说话,只有火焰在半空中噼啪作响的声音。 阿利斯泰尔打了个哈欠,语调也懒洋洋的:“怎么样,这个故事你喜欢吗?我其实是见谁杀谁的大反派诶。我喜欢挑战一切强者,然后杀死他们。我真的想杀你,你为什么还要教我魔法啊?” 拉维//尼娅呼吸平缓,肩膀被沉甸甸的脑袋压得有点儿疼,但她也放弃挣扎了,用另一只手胡乱揉着他的头发,浓密而厚,有点儿扎手。黑暗中无数血腥画面——那些未来的可能性——在眼前重现。 她像是对待自己挺喜欢的宠物、也像是教导一位自己欣赏的年轻后辈,她挺温柔地对他说:“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