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老师，你不能走。娄郁佳劝他，你已经够尽责了，你是吸血鬼，没必要为一个人类的子孙，过去五百年了！

    我得护他周全。你知道有些人你不得不去见，他们会穿过岁月的尽头来找你。X，如果，别人用莫常新做诱饵，你会去吗？

    列夫失去了轻佻的语气，他对待什么都漠然，却只把认真的样貌留给他的过去。

    娄郁佳愣了愣，反驳着说，可那是爱情啊。你却不用为你的主人做那么多。

    我……列夫开口了。

    那是生命。

    列夫说，带着一丝笑，不是心不在焉的笑容，而是认真对待什么的笑容，他的双眼有亮光，就像那年雅各布跟他约好去春天找小熊跳舞。原来他活了五百多年，什么都看过，遭受过虐待，还是希望成为一个心软的男人……

    娄郁佳拉着他的手腕，发愣，教她冷血的老师正在用最热的血液去暖和别人。他只是一个吸血鬼，却如此崇尚生命吗？他明明告诉自己，心慈手软是成为不了吸血鬼的。他却在成为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你只是在装坏人罢了，老师。叶离水淋着雨说。

    搞什么嘛。娄郁佳笑起来，感觉她和老师真像，那么像，所以才会成为师生吧？是老师救下了自己，把那个老板杀了，吸血鬼最能闻到血的味道。是老师教会她用拳头保护自己。如果没有老师，她可能还受累于枷锁之中，无法脱身。她一点也不讨厌娄郁行，只是装作很讨厌的样子……和弟弟关系那么好，弟弟又会帮她说话了，一那么说话，奶奶就很生气。这是她自己的事，她不想卷进别人，她最怕的就是麻烦人。她在老师租的公寓里找到了一个家，很奇妙，与之前的生活完全不同，是因为公寓很大吗？　不是，是因为老师会给她足够的钱吗？不是，她很向往有钱人的生活，很向往很向往，那样就可以跟莫常新门当户对了，还有，她是男生就好了。她恍恍然，不知道自己不成为男生也可以被莫常新所喜爱，后天培养的自卑令她没有勇气，只敢说出满口谎言与欺骗。

    她曾经那么讨厌做饭，讨厌保持整洁的房间……因为这些都是奶奶在性别观念上强制要她做的好的本领，所以她整理满分，清洁满分，做饭满分。她偶尔也看到过很少女的连衣裙，说出口的话却是这件衣服很适合莫常新。列夫把这件裙子买下，娄郁佳说：“喂，那不是常新的尺码。”

    列夫说：“谁说是送给她啦。”他轻飘飘地说。

    娄郁佳说：“你可不能送给我。”

    列夫说：“我自己穿……”

    娄郁佳：“那就更不对了，根本没有你的码数！”

    她讨厌裙子是因为有男生会很色地盯着她的腿……那天她穿着裙子，被老板推到桌子上，穿裙子是种错误吗？她不知道。她只是对男人感到了恶心，但老师除外。她在房间里试完衣服给列夫看，列夫鼓掌，举起牌子说：“好耶，娄郁佳小姐满分。”

    娄郁佳说：“但是果然不行……这样只会被常新当成姐妹看待。”

    列夫说：“你要为她放弃自己吗？”

    娄郁佳说：“不是的，但是……”她想起了爱河中的少女，两条麻花辫的莫常新，她的微笑是世界上最甜美的微笑。

    娄郁佳摇摇头，说：“我不想只被她当做朋友看待。”

    列夫拍拍头，说：“真难搞懂呢，但是你无论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他跟娄郁佳碰拳。

    戚水寒坐在楼梯间，他不抽烟，从怀里拿出婚戒，紧紧地把它攥在手里，贴着自己的脸，他在缅怀他的妻女时从不抽烟。

    是个女孩呢。

    他贴着女人的腹部，她显出怀孕迹象的腹部，轻轻地用脸贴上去，他们手指缠绕，扣在一起，女人慢慢地摸着他的头。

    他说，太好了，我一定会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女人微笑着轻点着头，说，好。她的头发垂落腰间。男人幼稚地蹭着，假想着未来：“一出生她就是我的公主，她长得肯定很像你，你这么好看。初中就开始被人追，她可不能在那个时候轻易受了哪个男生的骗，必须得是一个认真负责的男人，到时候我会牵着她的手走进教堂。她要开心，快乐。没有什么伟大的事需要她实现。你呢，淑慧?”他最后开始征求女人的意见，女人想了下，说：“我可没有你厉害，你啊你，小孩子还没出生，就想她结婚了。我觉得她开心快乐是最要紧的，要有理解支持她的朋友，不用很多，一两个就足够了。”

    寒，今天还有一次行动，你这么想回家干什么？王勤助叫住戚水寒。

    孩子已经八个月大了，戚水寒全心全意在妻女身上，因此工作也有了一点疏忽，他本来就不是严谨的男人，觉得什么都可以变通。

    戚水寒说，当然是去看我的女儿了。

    王勤助摸烟，戚水寒摆手，说，别对我抽，烟味沾到影响孕妇怎么办？

    王勤助说，不愧是准爸爸，说起来你一直不抽烟，也不喝酒，好男人啊，三不沾。

    戚水寒说，我不喜欢烟。

    他看了看门的方向，说，这次行动，你们去吧？帮我顶一下。

    王勤助说，要不是人手不够，怎么会想你们组呢。莫会长的命令。

    戚水寒的组员一个两个都说，王组，你也知道戚组最近家里有大喜事。

    王勤助皱眉了，说，血猎也是大事，都不准帮衬，知道你们跟戚组关系好。

    这下一片小小的声音，组员也不敢说话了，看案子的看案子，看视频的看视频。

    戚水寒接了电话，是淑慧的，她温温柔柔地开口，说：“淑珍把饭做好了。你再不回来要凉了，是今天有活吗？”

    戚水寒说：“有一个行动，挺紧的，我再跟助说一下……”

    淑慧说：“寒，你可能不能为了我们把工作耽误了啊。”

    戚水寒犹豫了一下：“这……”

    淑慧说：“听话。”

    戚水寒说：“好，你也得听话，不准乱走，要和淑珍乖乖等着我。”

    他本来是不抽烟的。

    戚水寒把婚戒放回口袋，最靠近心的地方，看着那些案子，雪白的纸张铺满了桌面。

    组员说：“组长，你留着休息吧，看你精神还是不太好。”

    血腥味……

    戚水寒闻了闻自己的手，这几年自己的手上总是去不掉一股血腥味。

    戚水寒说：“真的能查到什么吗？”

    组员说：“肯定的组长，你不用担心。”

    戚水寒坐到椅子上，说：“不用担心？对，我们是不用担心，我们有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