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谢谢你提醒,这次我准备对自己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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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若珩叮嘱过楚袖不要去见琼华,离开多年,驿馆外守卫也并非她的部下,但仙族的习惯她太熟悉了。 防备封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楚袖绕过所有人进入房间,等到琼华惊呼出声时,整个空间已被结界隔绝。 说来好笑,琼华性格活泼吵闹,吃东西找乐子少有闲下来的时刻。如果楚袖是白日来,门外守卫反而会因过于安静敲门询问。然而此刻是深夜,一切反倒没有那样突兀了。 幔帐后女子并未如白天一般身着魔后的赤玄袍服,而是只穿了一件碧色轻衫,头发梳成娇俏发髻垂在耳边。若是陌生人看了定想不到这是魔域的女主人,倒更像凡间有父母娇宠的小姑娘。 楚袖进来时她正趴在床上逗一条小蛇玩,见到来人短促惊叫一声后便收了音。小蛇蛇身警惕立起,挡在她身前向楚袖嘶嘶威胁。 “安啦安啦,她不是坏人是我朋友。” 琼华笑嘻嘻点点小蛇脑袋,方要下床走向楚袖,似乎后知后觉想起此刻是深夜,才又僵住笑意向后缩了缩。 “司羽你最听珩哥哥话了,你应该....不是来害我的吧?” 她身前小蛇则从楚袖出现开始就浑身绷紧,此刻更是目露凶色准备随时扑过来。 瞧见这阵仗,楚袖又痛又乱的心反倒静了几分,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仿佛一切回到从前似的。 “它可不是未开灵智的妖宠”,她抱臂斜靠在门边,尖尖下巴一抬,斜睨那条蛇嗤笑道。 从前琼华就喜欢乱捡东西。 禁地、秘境、后山、人间,总能从意想不到地点场合救回些一看就不对劲的生物,然后一脸天真央求她,“他们伤这么重怎么会是坏人呢?求求你了救救他们吧,他们多可怜呀!司羽你小时候不也吃不饱穿不暖么?应该能理解他们的才是呀。” “这次又是从哪儿捡的?不会还当着他的面换衣服、搂着他一起睡了吧?”楚袖眼看蛇躯一僵,继续带着恶意讥讽道,“别忘了你可是慕容麟的魔后,私通妖族,不怕慕容麟扒了他的皮做蛇羹么?” 这条蛇妖气息不凡,墨色鳞片上却布满刚结痂的伤口,显然重伤未愈虚弱至极。楚袖若是他便不会轻举妄动,但琼华捡到的东西....向来都不会太理智。 须臾间蛇妖身后现出巨蟒残影,带着剧毒腥风向楚袖扑来,然后被一刀砍晕捏在手里。悯月双刀化为手镯大小,被少女绕在指尖转着玩,每转一圈,刀风便在蛇身剐出一道血痕。 楚袖修长手指捏着蛇头掂了掂,“骨龄不大,是某位大妖的后裔?你说我要是弄死他丢去妖族,凭着他身上这样浓的魔族气息,会有人去找你报仇么?” “你,你怎么还是这样恶毒!”琼华气得眼眶通红。 “是呀”,楚袖点点头十分认可,“你既然了解我,便该知道若是骗了我,这条蛇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再欺负我,我明天就去告诉珩哥哥。” 楚袖没理她,素手一挥将琼华拿缚仙索困了,身形逼近问道,“你去了魔域为什么还总往仙都跑?” “我同道煌君交好,我的朋友都在仙都,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你敢说慕容麟没有让你打探消息?” “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冷血么?我在仙族长大,我才不会害珩哥哥!” “那你为什么给他下千合草!”楚袖语速加快仿佛真的只是因怀疑而愤怒,无人看到她握着弯刀的右手收紧,手指都被刀刃割出血迹。 “关你什么事!珩哥哥都没有生气你凭什么来质问我?” 果然..... 楚袖是真的冷静下来了。就像濒临沸腾的炉子被浇了一瓢冷水,终于没了灼烧的痛,只剩阵阵疲惫。 如果说来驿馆之前是努力克制自己不去问,现在她是真觉得没必要问了。 不过这条不明来路的蛇....她捏着七寸拎到面前,一面消除它的记忆准备丢回妖族,一面嘲讽道,“琼华,你其实也没那么在乎这条蛇的命对不对?你所亲近的每个人,他们都不过是你表演的道具,慕容麟真是可怜。” “你做什么?你真要杀了他不成?你不许杀他!来人!快来人!” 琼华在缚仙索中挣扎未果,眼眶通红尖叫着警告。 楚袖懒得同她解释,将软绵绵的蛇身捏在手里甩绳子一样甩来甩去,转身打算离开。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还喜欢珩哥哥是不是?”琼华在她身后尖叫,楚袖脚步顿了顿,没听见一般往外走。 “你别做梦了,珩哥哥苏醒后就把你在承明殿的房间封了,这么多年他从未提起过你。如果这次不是你自己眼巴巴回来,他永远不会去找你的!我欠他一个婚约,见不得他这么多年孤身一人,那么多出身高贵的仙子爱慕他,我推一把有错吗?你以为他不同那些仙子结侣,就能轮到你了吗?” 楚袖终于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她,“所以你就对他下药?你知道他当年为了救你中了猼訑之毒么?” “你别污蔑我,千合草原本就不是毒!我为了他能相信特地陪着他喝的,珩哥哥还帮我把药性逼了出来,这点药草根本伤不了他。” 难怪明若珩毒发的那样快,原来灵力不是用来压制自己,是为了替琼华疏导.... 楚袖看了眼缚仙索下怒目而视的女子,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每次都是这样,她以为是新的开始,结果不过是别人的余兴节目。 她也真的笑出来了,站在房间中央低声笑了一阵,笑得琼华毛骨悚然,才缓缓走近。 “我发现我一直做错了一件事。”她说。 她声音很轻,走近的脚步也很轻,轻到有些温柔,这一刻琼华终于感觉到害怕。 琼华记得她多年前曾溜去军营过。虽然军营中打打杀杀无聊的很,但楚袖每日都去。她看到楚袖素净的银甲,手中沾血的刀,一面可怜楚袖出身卑贱活得辛苦,一面又好奇军营中是否真的会有人喜欢这样的她。 北大营中可都是纯血的仙族子弟呢。即使楚袖已经恢复女儿身,但真的会有人喜欢一只手中染血的半魔吗? 如她所料,北大营中将士对她和对楚袖是不一样的。她在那些年轻将士眼中看到了爱慕、小心翼翼。 而对楚袖,则要么在她冷若寒霜的训斥下战战兢兢,要么像对兄弟一样同她推杯换盏。 如果不是混血带来的强大战力,应该没有人会想同半魔之体做朋友吧?难怪楚袖总是大大咧咧假小子一样,不会有人把她当成娇弱的仙子,她就只能像哥们儿一样同他们相处。 那之后琼华没再去过军营,对楚袖也宽和亲近许多。楚袖高高束起的马尾,利落的男装,同人插科打诨时雌雄莫辨的爽朗都令她安心,她甚至像对男子一样对她撒娇,即使看到楚袖眸底的厌恶也毫不在意,因为正常的楚袖就是这样的。 一柄剑再冰冷,都不会弑主的。 也许是这个原因,当楚袖平静地、轻声细语地走向她时,琼华反而才真正感受到了恐惧战栗。楚袖真的有可能杀了她。 “我总是太讲道理,太按规矩来了。”楚袖蹲在她面前感叹,“总想问一问为什么。别人伤了我,总想问别人为什么,我想伤别人,又要问自己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 一缕似藤似虫的影子从她指尖游出,带着冰冷寒意爬上琼华脸颊,不慌不忙从耳道没入身体。琼华惊恐之下又要尖叫,楚袖轻轻打了个响指,就没有声音了。 “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挺可怜的。你看人间那些富商,一个个都精打细算地冠冕堂皇,反倒是吃不饱的穷人最怕人家说他吝啬。” 就像她一样。 越怕被人抛弃,越在乎别人的喜欢,就越要装大度、装道义,所有委屈都视而不见,好像只要自己足够好了,就会被人坚定地选择一样。 “所以谢谢你提醒,这次我准备对自己好些了。” 她勾了勾手指,那缕藤蛊就扼住了琼华的喉咙,再勾一勾,藤蛊就在女子剧烈窒息中继续向下游走。 “这是我枝叶的一部分,哦,你灵力低微也许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解释一下。它意味着,相隔万里我也可以立刻取你性命,并且不会有人发现。” “所以我们来谈个交易吧?三个要求。” 她拍拍女子脸颊,晃了晃三根手指。 “第一件,如果有一日我再次离开,我要你尽全力为我遮掩痕迹,这你应该也挺愿做的对吧?” “第二件,不论主动被动,知不知情,任何原因,明若珩都不可以再为你伤自己一分。” “第三件,想个法子把秦朝歌调回仙都。别假装你不认识秦朝歌哦,我身边的朋友你不都去抢过么?” “跟千合草一样,你体内的藤蛊也不是毒,所以无可解,无可循,求救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我会远远看着你,哪一日我满意了,就大发慈悲给你解开。做不到,就是个死,听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