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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剧情)

    “jiejie,我都听说了。父亲也很担心,特地让我来看看你……jiejie,你别难过。”尹成闲满眼担忧地踏进门。

    “五弟!”尹氏眼睛一亮,找到主心骨一般连忙迎上去,“好弟弟,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家里问问,库房中可还有老山参?万年灵芝呢,可是有的?五弟,你帮帮jiejie,你姐夫,你姐夫他……”

    担惊受怕了这些时日,乍一见到亲人,尹氏再也端不住,啜泣起来,握住尹成闲的手不放。

    “有当然是有的,就在家中,jiejie若要,我这就派人送来。倘或能治好姐夫的病,家里就是拿出一斤来也值得。只是jiejie,姐夫都已经病了这些年了,小秦大夫也不知来过多少次了,怎的偏这次就有办法了?”尹成闲轻声说道,他扶着尹氏慢慢坐下,自己半蹲下来注视着她的眼睛。

    才刚听到程方传来的消息就慌张来找药材,惊喜之下顾不上多想的尹氏终于冷静了一点。她知道弟弟的意思,无非是怕她抱得期望太高,到时候反而更添伤心。

    尹氏只觉得一阵晕眩:“可……可夫君他如今的情形,已经别无他法了……”她说不下去了,大颗大颗泪珠往下滚落。

    尹成闲替她擦去眼泪,注视着她六神无主、因满心痛苦而失色的面容,心里就像是喝了陈酿一般舒畅:多么痛苦憔悴的面孔啊…惊惶忐忑,满眼恐惧。恐惧失去,恐惧即将来临的灾难。

    多么无助。

    他愉悦地想,他这个自幼被家人娇宠养大的jiejie,在经历了流言蜚语、夫君将亡的折磨打击之后,身上那富养出来的安稳沉静被打破磨灭,内里的惊惶多得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看着这样的jiejie,尹成闲不禁想起了幼时所见的那窝还不会飞的雏鸟。

    天真又稚嫩的雏鸟在看到他袖子里那只通体青艳的蛇时有多惊恐,他的好jiejie如今就有多慌乱【1】。

    啊……如此美妙。这种打碎安宁,即将把人拖入无尽深渊、很快就能尽情享用其痛苦的期待感,叫他浑身的血开始发烫,这热度熨帖着他的心脏,尹成闲险些要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真是爱极了这种滋味!

    尹成闲微微用力握紧尹氏的手,恳切道:“jiejie,姐夫恐怕是不行了。他倒了程家就倒了,那些嫉恨程家当年不留情面查抄他们的氏族,哪有不闻着味儿一拥而上的道理?万幸jiejie现在还未曾诞下子嗣,和离还不算晚,咱们这样人家,何必替他人守寡?父亲也是这个意思,今天是让我来接你家去的。回家吧,jiejie。”

    “……我不回去,我既然已经嫁了他,生死也要陪着他。”

    尹氏并没有如他所想那样欣然答应,反而一口回绝了。

    尹成闲眼底涌起一团暗色,温言再劝:“jiejie何苦执念?不过是个男人罢了,尹家的女儿真要是吊死在一棵树上,才叫人耻笑。”

    尹氏咬住唇,慢慢止住了泪,感激地拉住尹成闲:“以后的事我现在顾不得了,也不愿去想,五弟,你把药拿来,jiejie一辈子记着你的好。”

    没用的贱人。这才嫁过来多久,就已经满心眼里只想着夫家了,看来想让她拿出程珩留给她的东西恐怕没那么容易。

    尹成闲幽幽叹了口气:“jiejie,你如今只想着姐夫……也罢,那就让整个尹氏陪jiejie,陪他程家趟这一场浑水吧。”

    他似是放弃了劝说,低落地松开手:“我这就去为姐夫取药。”

    尹氏被他这话说得不安,拉住他不肯松:“五弟,你这话我听着奇怪,怎么回事?”

    “jiejie,程尹作为亲家,只要你一天不回家,世人眼里咱们两家就是一家人,程氏如今被人盯上,程珩眼看是不成了,那些跟程家有仇的如今还没动手,不过就是在观望咱们家的态度。”

    话说到这里,尹氏也反应过来了。结亲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她如今的态度和反应将决定尹家的立场。

    “……”

    尹氏沉默了。纵然她可以铁了心地和夫君同进退共死生,可尹氏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任何一个家族的将来都不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决定的。她既然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上,就不得不去承担做出抉择的后果。

    尹成闲注视着她,见她生出动摇,更是以退为进地再添一把火:“好jiejie,你别担心,只要你想,父亲一定会帮你,帮程家的,日后从旁支过继一个记在你名下,也算他程家没绝后了,日后你还是他程家名正言顺主持中馈之人。”一个没自己孩子的寡妇,可就太好摆布了。

    见尹氏左右为难,一边是少年夫妻恩爱至今;一边是养育自己的双亲,难道非得在这两者之间做个抉择吗?老天,老天!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

    尹氏垂泪不已,蕊文见她实在伤心,上前悄声附耳:“夫人,大人不是给您留了书信匣子吗?您不妨先拿来看看?”

    “大人想是已经提前为夫人做好了打算,夫人此时为难,不如先看看大人是什么个意思?”

    尹成闲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蕊文垂手退在一旁,安静得像个影子。

    被她提醒,尹氏这才抹干眼泪,强打精神:“是了……蕊文,你去替我取来吧。”

    “是。”蕊文看了一眼尹成闲,这才转身去取了。

    尹氏爱惜地抚摸着妆奁顶上镶的红珊瑚,轻轻按了下去,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妆奁缓缓在三人面前打开来,里面静静地卧着一封书信。

    尹氏看着落款处劲瘦刚健的熟悉字迹,眼前瞬间就模糊了。

    信被轻轻抽走了,尹成闲叹着气:“jiejie,我替你看吧。”尹氏呜咽一声,倒在蕊文怀里抽泣,把脸埋了起来。

    “吾妻亲启……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伏愿娘子千秋万岁。【2】”

    尹氏怔怔地抬起头来。

    放妻书。这是一封放妻书。

    尹成闲的希望落空了。他皱紧眉,将妆奁拿在手里敲敲叩叩,翻来覆去检查了数遍,并未发现丝毫暗藏机关的痕迹。

    哼,他就知道,程珩那只老狐狸,怎么可能在生死关头把重要的账目交给一个天真无知的女人。

    他慢慢直起身,俯视着丢了魂似的尹氏,眼底溢出几分厌烦。

    虽然没能找到账册,但,这个女人也不是毫无用处。

    尹氏抢过书信来不敢置信地来回看了几遍,手抖得厉害,几乎要拿不住那薄薄的纸张。

    “姐夫实在是,仁善之人……既然姐夫都已经写了放妻书,jiejie,你还是现在就跟我回家吧。眼下城里城外都不安定,你留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

    尹氏原本失魂落魄,怔怔地看着他,却好像眼里谁也看不见了。

    她又把放妻书仔细地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读着那些温柔的,诉说着分别之意的词句,眼前浮现的却是曾经面色红润一本正经的少年,趁人不注意跑到她院子的墙边,费劲力气爬上墙头,只为送她一束兰花。

    如清风明月般的少年在日光下笑得有些羞涩,眼里却又盛满热切,说她像山谷里幽静的兰花,他很喜欢。

    尹氏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斧头从头到尾劈成了两半,她的心也被从中间劈开,一半浸泡在寒冰苦水里,一半被烈焰焚烧。

    尹成闲伸手要拉她起来,却没拉动。

    尹氏垂着头默不作声。

    尹成闲最后一点耐心就要消失了,尹氏抬起头来,眼里逐渐凝起了坚定的光,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捋平了自己的发鬓,再起身时又是往日那个端庄温婉的程家二夫人,程珩唯一的妻子。

    “五弟,我不能离开程家,我也不愿叫父亲为难。”

    “劳烦你,替我向父亲、母亲告罪,就说,瑾兰不孝,不能再承欢膝下,生养之恩,只好来世再报。”她深深地行了个礼,下定了决心的她,身上再也没有方才那样多的忐忑焦虑,变得沉静得如玉如兰。

    她准备陪程珩到最后了,甚至决定在他死后独自撑起整个家。

    期待感落空了。

    尹成闲阴郁地盯着这个仿佛脱胎换骨,不再忧愁痛苦,不再忐忑焦虑了的女人,暴戾的情绪像飓风般从他身体里爆发出来,却又在最后关头被他死死按住。

    他甚至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jiejie这是,要和家里一刀两断吗,我可带不了这个话,还是劳烦jiejie亲自去跟父亲说吧。”

    尹氏歉意地张张嘴,正要说什么,脖颈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瞬间昏死过去了。

    蕊文接住她软下来的身子,恭敬道:“公子,现在怎么办?”

    “带走。哼,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怎么个夫妻情深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