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过河卒与猜测
此时离淮平城数十里外,泰淮群山中,一座幽深的洞窟。 明明位处大山深处,却格外的清净冷寂。 呼呼的山风吹过。 日下虫兽皆隐迹,唯余落叶簌簌鸣。 反常得令人害怕。 洞窟内,点缀着小孩手臂粗的白烛,在飘忽的烛光下,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投下怪异的影子,在洞壁上扭曲蠕动。 继续向前。 蜿蜒的洞道接连着一处巨大的石厅。 厅内最中央是一颗巨大的榕树,足足有数十米高,茂盛的树冠接连头顶的穹顶,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血红色的根须如雨般垂下,恍惚间能听得到嗒嗒的根须碰撞声响。 此时树下已经站立了十数个人影,晦暗的烛光下,照得人影影绰绰。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肥大的胖子,其面相慈祥,两手合并,眼睛微眯,好似在虔诚地祷告。 不是rou山又是谁? rou山身后则是一群群身穿黑色僧衣的则是黑佛教精锐。 能踏足于此,除了对实力有一定层次需求,还需要坚定的向道之心。 慢慢的,随着rou山低声祷告,身后的教徒同样开始浅声低唱,声音汇在一起: “道...道....道.....” “仙...仙....仙.....” “春种一粒子,秋收万根木,以木立道,是人成仙!” 声音越来越大,低吟慢慢变成低吼。 山洞里忽然掀起一阵狂风,繁密的根须开始随风晃动,发出噗噗的声响,那树干之上褶皱的树皮,花纹愈加诡密,隐隐有些像一具人脸。 赤色的树液从皱裂的树皮中渗透,好像流出的是血。 原本慈祥笑容的rou山,笑容变得疯狂,嘴角向上弯起,好似要裂开,两只手高高地向上举起,白嫩的皮肤,开始长出浅绿的嫩芽。 身后的众人同样如此。 淡淡的绿雾不知从何而起,氤氲在整片空间。 有难以名状的黑影在其中逡巡。 声音越来越小。 良久。 绿雾消散。 rou山一脸惬意地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可以明显感知,其身上的气息又强盛了不少。 其余黑衣僧人也是一脸欣喜,感受到身体的强盛,接受着这来自不知名之处的馈赠。 “呼,大人,那边催得急了,要求我等务必早日找出适格者,灵根者。” 离rou山最近的一个黑衣男子,面容苍白,脸上有三处脓疮,分别在额头与两颊,名为应昌,低声汇报道。 “催催催,全都在催,那边已经感知到动静了。”rou山脸上笑容消失,哼哧两口,恼怒道。 “我们现在完备的种子还有多少?”他说是这样说,但终究还是问道。 “大概能支持播撒三次。”应昌低头,“若是想像上次在双全那边,举行一次春耕,只能说勉勉强强。” “只是能不能找出灵根者,这个却无法预料,毕竟我们那么久都未成功。” 他叹息一声。 “长老你说这劳啥子‘灵根’到底是什么玩意,为什么那群人,非得找到才肯罢休?为此付出那般代价也甘心?” rou山抬起头,看着眼前那庞大的榕树。 此时树影婆娑,犹如灵木。 谁知道,其从一粒种子长到现在,不过用了三个月不到? “没人是傻子,据我所知,‘灵根’在那边,类似于我们这的神异体质,绝伦天赋, 那等人物,若不陨落,所能达到的高度,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他解释道。 “那我们帮忙找....,不会出什么事吗?”应昌低声道。 “天才在没有彻底成长之时,便犹如未曾化蝶的毛虫,没有人会言及其美丽,况且,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你怕什么?” rou山不屑地道。 “直接进行一次春耕,地域,就放在淮平城吧,不是都想要些动静吗?那我们就来一出大的!” “这.....在淮平?城里可是有宗师,甚至大宗师坐镇,若是出事了...那边也不好交代吧?”脸生脓疮的男子饶使心脏够大,也有些迟疑。 如今各地界域都在修筑天关,各地家族,宗门,都有人员指标,每日几乎都有立命高手,宗师武夫前往。 这等通敌卖国,不对,是卖界的事,若是被发现,别说株连九族,怕是带点亲密关系的都会被一一处决。 恐怕即使是身份尊贵的那位,到时候也不会出手相保,反而第一时间灭口几率更大。 “怕什么?上面已经说了,种子发芽,动静极小,即使大宗师也察觉不到,而且想要好处,又不想担负风险,你我又不是天人子嗣,有那般好的事? 至于那边.....” rou山低下头,面部正好隐藏于阴影之中。 “那边不用管,我等不是他的下属,按我说的做,一切后果我来负责。” “是!”应昌眼神一凝,抱拳行礼。 很快便唤了一队人马,往洞外走去。 不久,石厅里便只余rou山一人。 他蹒跚着步子,走向中心的榕树,似人手的树须打在脸上,也无动于衷。 终于,他走到树旁,轻轻抚摸着树干上诡杂的树纹。 物有三六九等,人有高低贵贱。 有些人,一出生却拥有旁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的物事。 有些人,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 血身做事他很讨厌,但有句话说的却没错,人.....哪能一辈子当狗? 正如不过终年过河卒,哪得几分心沁凉? 他抓起树干上赤色的树浆,有些粘稠,随后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转身离去。 唯有心狠,唯有搏命。 ............ 此时,淮平城,团结新区。 靠近主干道的一处偏僻房屋。 房屋陈设已经很老旧,灰尘染了厚厚一层,最少数月无人居住。 像这样的屋子,团结新区并不少见,大多是本地人,在其余处有新的房产,此处则留着等拆迁而已。 只是此时,原本久无人居住的房屋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抹清香,直接将霉旧味压下。 房屋内。 林末手撑下巴,目光深邃,坐在扶手都断裂了半截的梨花椅上。 “还不说吗?” 他低声道。 脚下,是两具男子的尸体。 身上爬满了数个手指粗细的小孔,温热的血水缓缓流淌,浸湿着灰尘,沿着地板缝蔓延。 其尽皆双眼瞳孔涣散,面部乌青,两颊的肌rou都在痉挛,似乎死前受了什么极大的痛苦。 “你....你是魔鬼.....”兰溪此时屈辱地趴在地上,视线在模糊,但意识却因为对方下了某种药物,格外的清醒, 甚至能感受到全身的血水,伴随着无力的滴答声,慢慢地从体内流出。 这种生命缓缓流逝的感觉,简直让人绝望。 更何况还有.... 噗! 思绪瞬间被打断。 早没有力气的身体,在应激性下,下意识蜷缩。 她艰难地偏过头,小腹处,又多了个血洞。 “这次只剩你一个人了,如果你不说,我会很苦恼, 因此不用担心有生命危险,我保证会格外的小心。”林末轻声道。 说着,收回自己的手指。 其上还残留的滴滴血珠。 啊!!....呜... 下一刻,直接是令人难听的尖叫,不过还未持续一息,便戛然而止。 因为林末将其下巴给卸掉了。 看着如虫子般蜷缩在地上,拼命摩擦地面,全身阵发性抽动的女子,他轻轻点头。 以腐尸草混杂阳厥花搭配的毒物确实有用。 认真说来,两者都有疗伤的效果,但一同调配,加上一些佐料,便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功能。 那便是会使人从生理上感到极度惊恐,自觉呼吸困难,有如被虫咬蚁嚼全身的骨骼肌rou的痛痒感。 这种感觉,远超一般酷刑,即使是心理意志再坚强之辈,也难以持续忍受。 可以说是严刑逼供的绝佳手段。 约摸过了盏茶时间。 地上的女人已经软如烂泥,不整的衣衫下,是磨得血rou模糊的皮肤。 她大口地喘着粗气,精神疲惫到连整理衣衫都不能做到。 “我问,你答,把事情交代清楚,我保证给你个痛快,毕竟活着不一定快乐....你应该有所体会。” 林末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女人,言辞恳切,像是在劝人苦海回头。 “我...我说.....” 兰溪像是回想到起初的感觉,断断续续地开口,“宝光....,黑佛....佛....” .话未说完,瞬间脸上满是惊恐, “不!不....” 只见其身躯剧烈地颤抖,两只手拼命地抓着地,最终脑袋一歪,淡黑色的血液自七窍流出。 林末皱着眉,蹲下身子。 已经死了。 只是在动刑前,他明明仔细检查过这几个人身上各个角落,并没有在牙缝或者其他地方发现毒药啊。 原因只有一个,这几个探子身上,早被人下毒,只不过用的是某种特别的方式。 “有趣。” 他站起身子,随手洒下大片无色药粉,往屋外走去。 片刻后,屋内,除了青石板上留下的淡淡划痕,再没有一点痕迹。 .. 主干道之上。 作为淮平的主干道,街上人流很多,也很热闹。 道路两旁,有专门的人行道,这是车马异兽所不能涉足的地方。因此每走几步,便能看见热情吆喝叫卖着自家货品的小贩,追玩奔跑,叫嚷一片的小孩。 林末走在人行道上,随手在一处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处买了串糖葫芦吃。 他细嚼慢咽地品尝着糖葫芦的酸甜,悠悠地在街上走着,除了身形高大些,与普通百姓没两样。 全然不像方才辣手击杀四人,男女老少一个没放过的狠人。 ‘宝光,宝光大道,宝光坊,抑或宝光寺?那黑佛又是什么?黑佛教?’ 林末穿插在人流中,往住所走去。 同时一边走,一边在思考。 此时能获得的线索,无非是这几条残缺的信息,而周边与之关联性最强的名词,就这几个。 就目前来看,最有可能的则是宝光寺与黑佛教。 毕竟前者宝光大道只是个大致地名,坐落于宝光坊,宝光寺也正好坐落于那。 黑佛教更不用说。 黑佛两字可以说是无人敢冒用,这段时日,声势更是浩大,已经数次登上‘淮州见’的头条。 想到这,林末脑海里快速回忆两者的相关情报。 宝光坊同样位于淮平内环,于灵妙坊距离倒不远,以通街的琉璃宝瓦建筑所著名。 一旦天气极好,便有‘宝光灼灼,天上街市’的盛名。 而宝光寺,则是一方宗师势力,历代住持方丈皆继承宝光名号,传承久远,数百年前,自玉州搬迁至此,实力非比寻常。 至于黑佛教,则是一方邪教,与普世教类似,只不过动静在之前并没有后者大,最近才开始闹出了些名堂。 总之都不是好相与的势力。 他叹息一声,加快脚步。 树欲静而风不止,不过如此。 从大龙山到此,他只想安安稳稳地抵达灵台宗,几乎没做过任何招惹是非的事。 唯一可以说冲动的,不过是动手殴打了江景那两人。 但在他看来,那次即使他不动手,忍让过去,也安生不到哪去。 足可见,有时即使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你。 在这时,你能做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解决麻烦,要么解决带来麻烦的人。 林末将吃干净了的糖葫芦签随手折断,丢进垃圾桶,擦了擦嘴角的糖渍,大踏步向前。 ......... 淮平街最大的会所,白鸟会所。 王守义对着与人等高的琉璃镜整理衣衫,随后拿起台子上的会所特制香料简单喷洒了一下。 据说这玩意可不便宜,由会所老板花大价钱在药师朋友那求来。 原材料为各种珍惜花种,天然无刺激,能让人发出最自然的清香。 实际上,白鸟会所能做到淮平顶尖会所之一,除了选人得当,这香料也有不少功劳。 时间差不多了,他该出去了。 任务也简单,便是陪酒陪玩,毕竟来往这会所的,都是身份地位,抑或实力极高的妇人。 这等人物,谈事情自然要人陪。 其间表现得好,除了工资翻番,还能得到一些小费,有时小费比工资还高。 据说两年前有个前辈,因为嘴巴甜,从一个大佬那得到了一瓶宝丹,直接无副作用突破立命境界,真正走上巅峰。 可以说,成为了王守义他们的榜样。 当然,说出去不太好听。 不过他并不觉得丢人,不偷不抢,有手有脚,靠自己挣钱,不寒碜。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突破立命境界。” 王守义怅然地想着。 只不过转瞬,他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要振作精神。 因为今天招待的是个大主顾,身后势力很是惊人,这是第一次见面,他要留个好印象。 他相信,靠自己的努力,贫苦人家出身,也能有大作为。 而且,世界上,总是好人多。 一时间,他想起自己那位林大哥,想起一路照顾他,总是和颜悦色的那些好jiejie,心中充满了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