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间幕：若你在找寻祂的丰碑

    金焰无边无际，仿佛要将星球化作纯粹的火之世界。顼

    那股惊人的热量甚至逼近到了位于轨道之上的船只，过高的温度让系统不间断地报警提示着。

    机组成员与维修工人们忙碌地来往，停泊已经持续了六个小时，可以预见到的是，在调查完成以前，他们的忙碌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比较诡异的一点在于，巢都的表面却显得温暖且舒适。这种热量仿佛只是一种警告，用于警醒那些可能的、从宇宙中到来的图谋不轨者。

    而洛嘉·奥瑞利安则凝视着下方那颗金色的星球，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惘然。禁军们与他的第一连传回舰船上的报告令他长久的沉默。

    他不能理解，也无法理解。这种力量哪怕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都显得有些过于超前了，只是凝视，便让他觉得恐怖。

    在过去的年日里，金言使者无数次地驳斥过神明。他贬低祂们的存在，从还在科尔基斯上就开始了。

    他羞辱神明的代言人，谴责所谓的神明，然后当着人们的面将那些曾经高不可攀的神职人员的虚伪伪装扯下，让他们丑恶的真面目暴露。顼

    从那一刻，他就已经知晓，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值得敬拜的神。

    但是......

    这一个呢？

    他又开始回想那联合调查报告上令人困惑的结论。

    “莱根巢都的环境已经被彻底改变，作为一个贫穷的工业中心，它的自然环境已经在数百年前就被彻底摧毁。”

    “然而，根据我们派往地表的斥候所传回的结论显示，空气中的有毒物质正在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被净化，被矿渣毒害的土壤也突然有了变化，更多导致此现象的原因尚在调查当中。”

    “作为特异情况主要出现的巢都底层，我们在其中并未发现什么大规模的死亡。实际上，死亡人数对比起来几乎小到可以忽略不计。”顼

    “目前为止，我们发现的所有尸体全都在rou体上拥有不同程度的混沌污染，这些被污染的叛徒包括底层的帮派与高层的贵族。”

    “除此以外，只要未曾被污染，哪怕是腐败的执法者也并未被伤害，但他们的精神似乎出现了问题。”

    “罪不至死之人则都选择了进行赎罪，当地的捐款机构在异象出现的一天零十七个小时内均出现了捐款名单难以持续录入的情况。”

    “而那些罪无可赦的人则选择自己走上了绞刑台，根据智库的说法，基本可以排除是灵能的影响......他们似乎只是单纯地明白了自己的罪恶。”

    从力量的层级上来说，这个改变了莱根巢都的生物无疑具有任何宗教典籍之中所描述的神明特质。祂强大到几乎可以被视作自然法则，与此同时，祂也没有伤害任何一个无辜之人。祂只是让有罪之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洛嘉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若是他当时在科尔基斯上能遇见这样的一个神明，那么，他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模样？

    从这一点看来，忠诚背叛与否，恐怕都只是命运的抉择。他又开始想起那个‘安格朗’的说法，还有他时常愤怒的神情......从这一点上来看，他的想法恐怕没有错。顼

    一个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凭借那种特有的速率和轻缓的力度，无需扭头，他也能判断出这是禁军元帅加拉霍夫。

    “我们找到了一些监控录像。”加拉霍夫面无表情地说。“底巢里有条件加装这些东西的并不多，清晰度恐怕会很差。”

    “我本就对清晰度没有报什么期待，实际上，竟然还能有一些监控录像......这件事就已经足够让我惊讶了。”

    洛嘉转过身来，做了个手势：“那就让我们看一看吧。”

    禁军元帅却并未第一时间应答他的话，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恍惚。洛嘉倒也没有在意这件事，他在航行的途中向加拉霍夫讲述了那个幻梦，和他自己的一些推测......

    总之，禁军元帅目前的状况完全是情有可原。如果身份互换，洛嘉觉得自己恐怕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基因改造又如何呢？他低下头笑了笑——终归还是要收到感情的支配。理性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能主宰他们的行为，但支配理智的却是感情。顼

    三分钟后，他们在一间密室内通过一个改造后的机仆打开了这些监控录像的其中一份。机仆的身躯颤抖着，空洞的眼眶在几秒后投影出了画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燃烧的怒焰。

    禁军元帅的呼吸变得粗重了一些，任何人类都能分辨出这种力量的性质，他眼中一直带着的那种期望此刻浓烈了一些。洛嘉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没有明说。

    画面之中，披挂着火焰的英魂们寂静无声地开展了一场血腥的屠杀。他们的身份各不相同，彼此站在一起时却显得出人意料的和谐。他们中有些洛嘉从未见过的身影，但也有许多是他能立刻辨认出来的。

    他看见吞世之勇与帝皇之子正在并肩作战，蓝白色与紫金色交相辉映，在怒焰中无声的杀戮。一万年后，他们仍然在为了这个帝国奋战。

    他还看见死亡守卫、午夜之主与钢铁勇士，甚至还有少数几个赤帝千子正在战线的后方释放灵能法术。这些英魂无一例外都披挂着火焰，身上的动力甲也呈现出一种被熔烂后的焦黑色泽。

    与之相对的，是他们仿佛燃烧着的目镜。

    原本的颜色已经彻底不见影踪，只剩下纯粹的金色。低劣的清晰度也无法遮掩他们作战时的身姿，那些涌出地表的怪物和邪教徒很快就被屠杀一空。其他的平民们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们，但这些来自过去的亡魂却只是又在一阵火焰中消散了。顼

    而这只是第一份。

    沉默片刻，禁军元帅对那机仆命令道：“播放下一份。”

    三个小时以后，他们走出那间密室。又过了七个小时，他们离开了名为莱根的巢都。

    一只收到调遣而奔赴赶来的吞世之勇接替了安防工作，而他们则再度踏上旅途。银河系庞大无比，若真的要找寻一个神明的踪迹，无异于大海捞针，可祂根本就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

    黑暗的真空中，燃烧的痕迹久久不散。舰船之上，金言使者与禁军元帅沉默地站在一起。他们看不清未来，但仍然敢于踏上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