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横尽虚空，光聚佛顶

    清风徐来，莲池荡漾。

    太素洞天之中，远在十里、百里、千里之外的诸位地仙，都注意到了这一方莲池之中的动静。

    早在北海一剑、杀向天外的时候，关洛阳就已经收起了笼罩在太素洞天的心界神通。

    于是从那一刻开始，所有太素洞天之中的地仙高手，全都知道大战将起，闭关的出了关，教书的放下书，纷纷运转他们所拥有的那一部分洞天掌控权，将这座天下最大的洞天福地，暗自发动起来，准备迎接有可能到来的神通余波。

    世间的每一座洞天福地，本身就可以视为一座座规模庞大的阵道法器，无时无刻不在吞吐着海量的后天混沌元气，转化为自然五行，蕴生种种灵脉矿脉。

    寻常修士炼制的法器，虽然往往都有大小变化的神通阵纹，但能够变化出几座房屋大小，一片宫殿群那样规模的，就算是极少见了。

    若单论起吞吐元气，无论质还是量，天下任何一类法器，恐怕都不能跟动辄以百里为单位的洞天福地来相比。

    而正道玄门的炼气之道，自有炼气化神、炼气还精、炼气归虚的诸般玄奥。

    只要炼气的造诣提上去了，方方面面的素养，都可以获得极大的加成。

    在世间第一洞天福地、太素洞天的加持之下，众地仙的元气修为，自然都有了超乎寻常的提升，感应能力、法眼神通等等，也纷纷得到飞跃式的提高。

    地仙本来不该能看清天仙交手的过程。

    但是拥有太素洞天掌控权的花如故、萧方书、元太溪等人，却都可以观察到天外一战的部分细节。

    从而能够知晓关洛阳和慈航魔尊到底是去了哪里。

    “苦也！居然直接打到洞天里边来了。”

    元太溪大呼不妙，连忙丢出腰间乾坤袋，传音说道，“快把洞天中人和诸般学宫事物，全部收走。”

    众位地仙神念一动，祭起各式各样的神通法器，有紫金钵横空倒扣而下，有花香绽放，有丹青宝画展开。

    顿时，各色光辉横扫太素洞天的一片片区域，将太素洞天的学子、客人，全部收走。

    这些法器内部自成空间，必要的时候，任何一件法器收走上百万人，都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法器内部与外界隔绝，资源不足，不能够供应这些人在内部生活太久，要留出一定活动空间的话，所能够容纳的人数，更要大大降低。

    所以世间像这类法宝虽然不少，却多是只能够用来临时躲藏，搬运百姓离开，防灾避祸。

    元太溪向林玉芝等人说道：“你们几个虽然主修灵能之道，但境界已与地仙相彷，速度奇快，就负责护送这些法器，远离东海吧。”

    原本普天之下，太素洞天之中堪称是最为安全，但是现在，这洞天已经变成极度凶险之地。

    林玉芝说道：“护送这些法器，一个人就行了，我还是……”

    赵东晴打断了她的话：“我们没有洞天掌控权，留下也没有什么用处。护送这些法器，才算各尽其能。”

    庞铁柱也在旁边点头，卸下背后长枪，道：“这天仙法宝，交还给前辈执掌吧。”

    林玉芝吐了口气，目光灼灼的看了莲池一眼，也没有纠缠，接过了这些储物法器。

    几人把万羽王座、纣绝阴天塔留下，便立刻离开，须臾之间在海面上远去。

    高兰陵取了荒芜神刀在手，如今的纣绝阴天塔，可以当做法杖运用，便交给花如故。

    萧方书把森罗玉叶贴在自己剑上，苏同车拿了天阙神众图，万羽王座交给法恩大师执掌。

    众人把一些重宝分派妥当，聚在百里外的一座山头之上，打量莲池那边。

    当年绝罗老祖坐镇南极光明海洞天，硬扛了朱灿数道神通。

    如今学宫的众地仙，虽然不如绝罗老祖，但胜在人多，太素洞天更是远胜过南极光明海洞天，再加上这些重宝在手，若是朱灿前来袭击的话，众人协力，也完全可以与他周旋十几个回合。

    这是关洛阳曾经给他们做出的评估。

    所以他们才会不约而同的选择留下来，要看看这场天仙之战之中，会不会有哪个时机，是他们可以插手的。

    不能尽力，便该远遁，但倘若有力可施，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的机会，也要搏上一搏！！

    众人体内的灵窍阵法，都略作调整，法力运转间隐隐有潮汐澎湃，鲸歌空灵回荡，在洞天加持下，密切关注着那一方莲池中的动静。

    ………………

    莲池之中，慈航魔尊略微悬空，单手持剑，不灭的神念自有许多感应，知道太素洞天中的变化，却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天外此刻发生的那一战，却让他的心念微滞。

    ‘擎天复原，朱灿身亡……’

    ‘看来封印关洛阳的事情，今天不可能做到了，不过擎天复原这个变数，必定跟关洛阳有关，我今天若不能探出他更多的手段底蕴，日后魔道的大事，说不定又要在他手上吃亏。’

    慈航魔尊心中打定主意，凌空一剑，飞身刺向关洛阳。

    这一剑飞刺出去的时候，居然没有半点魔道中心胜于物，扭曲生灵，满足自我的意味，反而充斥着道法自然，顺天而行的意境。

    持剑者的身影，犹如旭日冉冉升起，手中的剑就是日光，普照万物，无所不至。

    就算是影子，也是因为光明而存在，是属于光的衍生，太阳的下属。

    天光一出，万物都在日光之下，没有人能够避开这柔冉的光明，也就没有人能够躲开这一剑。

    虚空迷航，法无尽藏，既然是迷航，那就自然也有初始的时候，走在正确航道上的时候。

    这一剑，正是截取法无尽藏中一小段的剑法经文，来诠释天地间原本的道理，顺应天道的航向。

    而对于关洛阳来说，他面对着这一剑，就像是站在天道的对面，滚滚洪流，即将碾压而来，又似乎春雨润物，化为无声，潜移默化之间，就已经消散在这一段自然流转的光阴之下。

    关洛阳双手拉开，一线刀身，横在他双掌之下，随着他双手拂开的动作，而让这把刀完整的显露出来。

    鸣鸿在手，一刀横扫而已！

    奉天应道，但旧的世间万物，在开天之刀下，也要被新的清浊二气所取代。

    万物分化为清浊，再开新天。

    一刀锋芒横陈，正好斩在剑尖之上。

    叮！

    两道身影，各自飞身而起，退向两个方向。

    那一条锦鲤，依旧缓缓游动在池水之中，渐渐潜入池水深处，完全不知道，刚才就在它的背上，两名天仙已经交手一招。

    明明他们出手施展的招数之中，但凡有亿万分之一的力量泄露出来，都足以彻彻底底的摧毁这片莲池，把水分、泥土和莲花化为无比微小的粒子，震荡消失在虚空之中。

    但是，慈航魔尊为了想要试探出关洛阳所有的手段，出手的时候，是以他《虚空迷航无尽藏》中的剑艺至巧的一面，来进行杀伐。

    关洛阳万流归宗，随物任化，信手拈来，都是会与对手路数相生相克的招式，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与对方相似的风格。

    此时此刻，双方的技艺便都是在展现出惟危惟微、绝对掌控的细致一面，任何外泄的力量都被再次利用，哪怕是一丝一毫，也会重新收束回来。

    那一条锦鲤与他们近身，居然连一片鱼鳞都没有受损。

    风卷荷叶，抖落一颗露珠。

    关洛阳飞身而起的时候，与这颗露珠擦肩而过，身体旋转，回手一刀斩在这颗露珠之上。

    小小的露珠，此刻体积比他大出数倍，被他一刀噼中，霎时间化作一道弧形水刃，切向慈航魔尊。

    水刃所过之处，一根荷叶根茎被斩断。

    慈航魔尊便挥剑，向那断掉的半根荷叶一指。

    那一瞬间，荷叶崩散成万千青色纤维，又在一根根青线飞舞之间，镀上金色，化作金丝，竞相追逐，追上了那弧形的水刃。

    金色的丝线前端，刺入水刃之中。

    看似平平无奇的弧形水刃，内部居然遍布着星河般璀璨的点点光芒。

    金色丝线刺入之后，顿时星光辉映，水刃的内部仿佛有一片广大空间，群星排列，恒常有序，缓缓运行，不可更改。

    万万千千金色的丝线飞来，穿过那些星光排列运行的轨迹，撕裂一个个星光漩涡。

    星光排列形成的元磁运转之力，被摧毁的一干二净，内部的空间骤然坍塌。

    而在外界的视角看去，就好像是那一片弧形水刃，突然皱缩成一团，金色的丝线缠绕追逐，如同群龙抢珠，簇拥着那蕴含散碎星光的水珠，升上高空。

    宛若长桥金虹，万千金丝又推动着那颗水珠，向关洛阳的方向坠落过来。

    关洛阳身影在半空一踏步，渺小的身体，划过一道如刀嵴般淬厉笔直的痕迹。

    空中的水珠和万千金丝还没有落到这条轨迹上，就被关洛阳上扬的气势噼开，化作万点金星，纷纷扬扬。

    两道渺小的身影，始终没有离开这一片莲池，只是在莲叶之间穿梭，踏青波而行，以莲叶为台，刀剑沾露珠而动。

    那些被刀剑沾染过的水珠，被切开的水波，碎裂飞空的莲叶，其中任何一道细微的痕迹失控，蕴含的力量爆发出来，都足以裂开千里土石。

    但是水起水落，碎叶飘扬，这场战斗还在持续。

    太素洞天的诸位地仙，虽然能够关注莲池中的动向，能够看到一些细节，但是渐渐的，两人施展的神通变化，都已经让他们彻底看不懂了——就算看到了，也不懂。

    只是那种凶险的气息愈发浓厚，令他们一个个神魂受到刺激，止不住的胆战心惊。

    忽然，竖立在莲池边的天地玄门，飞速缩小，飞向莲池之中。

    本来天地玄门，已经跟关洛阳气息相通，就算一个在莲池边，一个在莲池内，也同样可以借助这件法宝的力量，跟直接把天地玄门收到体内的差别不大。

    但是现在关洛阳居然要收回玄门，说明就连那一点点差别，他也不愿舍弃了。

    众人看不懂战中局势，只知道关洛阳似乎已经逼向极限，当即不再迟疑，同时发力，运转一道神通。

    潮汐之声，骤然化作极致的鲸歌，一面面八边形无色琉璃般的奇特空间结晶，在这十三名地仙周遭浮现。

    这些空间结晶，虽然光滑却并不平整，而是都有一定不同的弧度。

    十三人各自对着这些空间结晶，发出自己全力一击，一道道神通运转折合，在空间的折叠跳跃之间，凝缩为一，仿佛化作一根三寸长的黑色细针。

    二十七重长鲸吞海绝空刺！

    这套阵法，是太素学宫诸位地仙研讨许久，甚至也与关洛阳分身交流，在八年多的时间里面，合创出来的一套绝杀之术。

    阵法最初的灵感，还是来自于司马家九头灵兽巨鲸的神通法阵。

    九头灵兽天赋异禀，腹内自成空间，套娃般的一头一头吞下去，形成九层空间包裹对手，外部的人施加神通，就可以利用九层空间的凝缩，让神通破坏力集中到一种自己平常状态想都不敢想的程度。

    这套神通在司马家手上的时候，虽然威力不小，但也有极大的限制，要有人配合九头灵兽巨鲸一起施展，也要先能把对手吞到巨鲸肚子里，才算是完成第一步，而且巨鲸腹内空间的承受力，也有其限度。

    而经历太素学宫论道创演，推陈出新，现在这套神通，由掌控太素洞天的十三名地仙一起施展，就并不需要先把对手吞入到某只巨兽腹中，而是把空间折叠聚焦的步骤，放在十三名地仙组成的阵势之间完成。

    借助洞天加持和天仙法宝，承受这套神通带来的负荷，十三人联手时，能够制造出二十七层环环相套的折射空间，把他们所有的神通法力，进行最高强度的聚合凝缩，最后再把这份力量推射出去。

    黑色细针，穿过最后一块空间结晶，射向莲池之中。

    慈航魔尊费了好大气力，自家神通剑道也几乎施展殆尽，才把关洛阳逼到好像要接近极限的程度，眼看就要看清关洛阳底力如何，岂容破坏？

    他根本没有朝那边挥剑，虚空之中，已经自然有金色方格纹路扩张，空间被切成方格状，向前激射出去。

    然而那根黑色细针，居然视诸多方格迷宫如无物，贯彻始终，穿透诸多方格，留下细细的漆黑孔洞，对着慈航魔尊直刺过来。

    太素洞天加持，十三名地仙力量凝缩，加上多件天仙法宝，这根黑色细针的力量，已经令慈航魔尊也不得不微微动容，正视起来。

    金莲魔剑只得往旁边一偏，截住这根黑色细针。

    这时，天地玄门已经落入关洛阳体内，他不假思索的向前一甩，鸣鸿刀就激射而出。

    两件宝物，一来一去，充斥着一种乾坤阴阳，清浊变化，生克平衡的玄奥意味。

    关洛阳的真空心界，就在这玄之又玄的气息中释放出来，犹如一层雾蒙蒙的光芒，被他附着在甩射出去的那把神刀之上。

    乾坤真空，清浊极变，八倍多加速的一刀。

    在纯粹的攻击力方面，这已经是关洛阳的极尽一击。

    水波动荡，莲叶乱舞。

    诸位地仙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刻的极速，时光都好像在此紊乱了几分。

    分明那一刀快到那样的程度，他们居然先关注到了荷花花瓣飘散，荷叶破碎乱舞，如同大风刮过的场景。

    随后才看到了那道刀光。

    横尽虚空的一条刀光。

    慈航魔尊骤然恢复常人般的体型，随即就在一道刀光贯彻之中，碎裂开来。

    整个身影碎如泡沫，飘散在莲池上空，那把金莲魔剑，则倏然一动，化为微弱金光，隐没在虚空之中。

    “好手段，想不到你在天仙境界的修行，居然也能如此迅速，如今你我之间的胜算，恐怕只在四六之间了。”

    “不过我已经知道你的极尽一刀，而你还不知道我的极尽神通，待我先解开木星之局，会再寻个机会跟你交手。”

    神念不灭，顽强无比，虽然神魂法体被这一刀击破，但慈航魔尊的伤势算不上严重。

    他在木星附近留有自己的神念痕迹，打开虚空通道，须臾之间就可以抵达木星，解开元沧妖皇可能面对的危局。

    不过寻常的虚空通道对于同处天仙境界的敌手来说，容易被寻到痕迹，趁机追上。

    所以在打开木星通道之前，慈航魔尊还要先彻底甩脱关洛阳的追踪。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世天仙，最强的可能不是我，但我要走，从没有人能留下我。

    慈航魔尊作如是想。

    关洛阳却并未收回他的神刀追击过来，而是在莲池之中显化常人体态，脚踏莲叶，手上捏了一个法印。

    光聚佛顶印！

    “慈航……”

    他发出声音，遍布虚空。

    “刚才那一刀确实是我最强一击，也杀不得你，但我预备用来杀你的本就不是刀！”

    “慈航！！魔尊！！你见过真正的佛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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