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三章城门换防
齐化门附近这一片区域的小规模战斗的动静，远比另外两座城门的动静要大。 靠近城墙的几个坊市里面已经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人声，油灯的火光稀稀落落的点亮了起来。 如果不是城内宵禁的严苛执行，那些居民多半便要走出来向城卫军打听一番。 不过，城墙之上除了镇南军士卒东倒西歪的尸体之外，还有好几具出人意料的尸体。 从那几具与众不同的尸体身上的号衣基本上可以判定那些是武国的士卒！ 秦日升眼光毒辣，更是从那几个武国士卒身上一些小物件、一些细节之上判断出那是武国的游哨。 多半是在与镇南军游哨相互绞杀的时候被当场杀死。 那样的话，刚才那些镇南军士卒费力将武国游哨的尸体背上来城墙，其险恶用心显然是呼之欲出了！ 他们多半是原本打算在城墙上丢几个武国游骑的尸体之后，谎称是先被武国夺了城门，然后由镇南军夺回。 如果真按这个话本来演的话，城门官以降的门士自然已经全都死绝了。 秦日升对那些cao着菜刀、铁锅便来应援的大汉拱了拱手，朗声道：「各位在王城之中都已经有了家业、家室，还先请回家。今天施以援手之恩情，容秦某日后再报！」 那些人也不跟秦日升客套，嘻嘻哈哈的说了两句之后便各自散了。 仿佛他们刚才只是刚刚吃完晚饭出来消食遛弯而已。 秦日升送走了「藏兵于民」的漠北援军之后，这才看向城卫军的同僚，另一位军官。 两人脸上都有掩藏不住的担忧神色。 镇南军夺门而入，这种行为绝对是大逆不道，与谋反无异！ 但是从那些镇南军处心积虑的把武国游哨尸体背上城墙一事来看，这显然就是早有预谋的！ 再从另外两座城门几乎不分先后沦陷于镇南军的里应外合之下，一个惊天阴谋简直就要呼之欲出了！ 难怪刚才为首的那个镇南军士卒会说什么「从龙之臣」！ 那一位城卫军官转头看向南面，苦笑道：「这一仗还怎么打？真正的敌军还没到，自己人反倒是先打起来了。」 秦日升指了指城墙上那几具武国游哨的尸体，哂笑道：「如果被这么几条小杂鱼摸了城门去，我们还不如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逑！」 城卫军官指了指城门洞、马道、城头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有些半信半疑的问道：「这些人，应该是镇南军士卒。可是，他们怎么混进城来的？」 秦日升点点头，一脸不屑的说道：「你还记得当初龙尾关麻雀矶失字，镇南军为了自证清白，硬说镇守龙尾关的二师人马有上万人的死伤？」 「我问过好些人，说当时麻雀矶镇南军如果死伤超过一千，便把头砍下来给老子当蹴鞠来踢！」 城卫军官一点即通，禁不住骂骂咧咧的说道：「你大爷的！之前那些死伤都是假的，现在的死伤才是真的呀！」 秦日升指了指马道底下那些「香稻」粮行的板车，又说道：「走粮车的齐化门，走粪车的安定门，以及走酒车的哈德门，由这三座城门进出城的外来人口最多，管理最为混乱。」 「这才被人钻了空子。」 城卫军官哎呀了一声，伸手大致向着城内大致比划了一片区域，后知后觉的说道：「你刚才所说的这三座门，这一片区域，集中了全城过半数的大粮行！」 「镇南军这是来抢粮了啊！」 城卫军官话音刚落，先是看到城内墙脚下来了几条举着火把的队伍。 这些队伍一边走着，一边在各处显眼的地方张贴着类似安 民告示的纸张。 这些人同时也会反复的朗声喊道：「镇南军入城协防，大家不必惊慌！」 站在城门楼之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火龙十分明显的已经将粮行所在的几块街区与城内其他区域给划分出来了。 过了没多久，便是规模数以万计举着火把的士卒入城行进时的动静。 已经被镇南军封锁起来的街区，有好几座坊市的坊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来。 开坊门的动静在夜里传出了很远。 没过多久，那些坊市里面就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响。 火把的光亮映照之下，兵器锋刃上的那些寒芒甚至在城门楼之上也可以看得见！ 秦日升低声咒骂了一声，一掌拍在了窗框之上，低声道：「竟然把铠甲兵器私藏在那些粮行和民宅里面！这与谋反有什么区别？！」 城卫军官脸上也是气愤不已的神情，他指了指正在由马道上城头的那一支队伍，对秦日升说道：「怎么办？如无意外，这些人过来，是要求接管齐化门了。」 秦日升转头看了过去，怒极反笑，对城卫军官说道：「刚刚摸上城头的那个傢伙又来了。你看看他那趾高气昂的样子！」 城卫军官刚才已经听秦日升简单的介绍过了城门争夺的过程，自然知道秦日升所说的那个傢伙是谁。 城门楼上这两位城卫军官总不能对那些镇南军避而不见，便直接下了城头来，与镇南军人马在城墙马道边上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对峙。 那人一看到秦日升，脸上便浮现出了戏谑的笑意。 只见他自报家门，说道：「我是镇南军一师一营都尉李克，过来控管齐化门，还希望各位忍耐一下，配合一下，免得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件。」 城卫军官与李克军职相当，当时就忍不住指了指地上那些尸体和自己一方的伤员，回了一句：「不愉快？像这样吗？！」 秦日升此时倒是神色如常了。 他既然能够做为密探在漠北潜伏十年之久，自然是极为隐忍且善于变通之人。 他走上两步，从一个镇南军士卒手中取过一张剩余的告示，一边拿在手上看着，一边若无其事的对都尉李克说道：「都尉所说的接管，具体是个什么流程？」 镇南军所张贴的这种东西，就是安民告示。 上面简直将镇南军描述成了神兵天降，救世之主。 说是镇南军得知京东港暴发大规模水战时便已经察觉到了武国大军的险恶意图，这才披星戴月的急行军，终于赶在武国大军之前进城协防。 安民告示上的文字、表述十分通俗直白，只要识字的都肯定能看得懂。 除此之外，闹饷、夺门、粮行、私藏兵器等等，统统不提。 那一边，李克见到秦日升把问题抛了过来，理所当然的认为秦日升这就是变相的服软了。 他等秦日升把安民告示递给城卫军官之后，这才开口说道：「这里有一份东西，麻烦秦都伯签一下。」 秦日升是城门官，军职便是都伯，相当于百人长。 秦日升接过李克手上的纸张，看了两眼。 上面提前写好的文字，不过就是说武国大军压境，城门兵力不足，遂向镇南军求援，主动将守卫城门的重责托付给镇南军。 以此立据。 纸张的下半张空白处，还预留了签名画押的足够位置。 有了这么一份东西，再加上城门官的签名画押，自然已经足够将镇南军从夺门这种等同于谋反的军事行动当中摘干净了。 至于那些普通士卒的死伤，那都只是小事！ 高高在 上的那些人，谁会去管那些小兵究竟是死于武国偷袭夺门战斗之中，还是死于友军的「误杀」？ 秦日升也不急着表态，只是指着那些黑衣人、武国士卒的尸体，问李克：「李都尉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尸体。」 李克倒是个心思细腻之人。 他只是转念一想，便猜到了秦日升看似多余的这一问背后的深意，脸上便现出了一丝恍然的神情。 他只是迟疑了片刻，便开口说道：「这些都是为国捐躯的勇士，当然要入土为安！」 「还请秦都伯以及这一位都尉大人带人去把尸体登记，并掩埋一番。」 城卫军都尉听了李克如此直白的一番话，迟疑了片刻，看向秦日升。 后者便以眼神示意了一下。 城卫军都尉这才不情不愿的点头同意了下来。 然后，秦日升所部人马，并城卫军两个藏兵洞的人马，一同将城头上那两百多具尸体合力抬到了马道底下那些板车上，就要拉到附近空地挖些浅坑就地掩埋。 没过多久，齐化门这一片防区的城卫军就撤了一干二净。 李克之前还要强迫秦日升签名画押的那一份东西，此时似乎被双方心有灵犀的给忘记了。 这也算双方之间的一种妥协。 李克经过刚才那一场夜袭的战斗已经知道在这一片区域还有不少被翰国之主封赏的白山行营士卒。 那种漠北的口音以及强大的战力，与传说当中简直一模一样！ 那数以千计的悍勇士卒有一部分已经入了京畿王城的户籍。 那些白山行营士卒虽然已经解甲归田，但如果他们再次出现响应秦日升号召的话，双方之间那就一定会暴发一场恶战，甚至镇南军最终极有可能还拿不下齐化门！ 这种情况绝不是镇南将军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李克看着秦日升等人消失在夜色之中，禁不住咒骂了一句：「不就是一个北归之人吗？看你得意到什么时候去！」 没有城卫军的掣肘，镇南军很快就完成了对齐化门的全面接管。 此时，这不过刚刚到了后半夜而已。 蓦然一阵大风从城头卷过，吹得那些火把呼呼直响，似乎就要把那些火焰给吹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