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谁的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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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前所未有的气氛在会议室门前弥漫出去。 李天澜的声音很轻，很温和，但他的声音却清晰的落在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听上去很优雅，但却又无比狰狞。 老不死。 什么东西。 在庄严而肃穆的隐龙海，巨头争执甚至是争吵的事情其实并不罕见，可如此犀利的用词，却还是狠狠刺激了中洲所有高层的神经，很多人甚至已经记不起来多少年都没有听到这样的词汇了。 老人的脸色猛然涨红，干瘪的眼眶里一双眼球几乎突了出来，看上去极为凶狠。 他手中的拐杖依旧指着李天澜，声音暴躁：“你在说一遍？！” 李天澜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平静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那种疯狂却如同野火一般在他的内心燃烧，危险的温度充斥在隐龙海的会议室周围，几乎无处不在。 很多人都见过李天澜。 但要说了解，却没几个人了解他。 可即便是这样，此时此刻，看到李天澜的笑容，每个人内心还是涌出了一种强烈的生疏感。 他们不了解这个今日之后也许就会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年轻人。 但却敏锐的察觉到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完全不一样了。 “没人给本帅介绍一下吗？” 李天澜的声音带着笑意：“无名小卒冒犯中洲元帅，真当本帅不敢杀人吗？” “啪！” 细微的剑意突兀的出现在拐杖的前端。 木质的拐杖骤然碎裂。 剑气凝聚，在即将笼罩到老人身上之前，一只手轻轻扶住了老人，带着他向后退了一步。 “砰！” 沉闷的声音中，老人原先站立的地板彻底炸碎。 无形的剑气不快不慢的向着左右蔓延了将近二十米的距离，一直延伸到了会议室，名贵的地板支离破碎，看上去几位丑陋。 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人想到李天澜会真的动手。 毫无疑问，老人如果刚才在晚退一秒钟，他的身体肯定会被这道剑意切割斩碎成无数块。 中洲建国以来，这个地方或许染过血，但出人命？这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事情。 每个人都在看着李天澜。 李天澜表情平静懒散，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愈发淡漠，而淡漠背后，那一丝疯狂却开始逐渐变得明显起来。 “殿下何必如此大的火气？” 叶东升站在老人身边，看着李天澜。 他的表情没有无奈，没有苦笑，没有愤怒，只有认真。 很多时候，认真都意味着忌惮。 武力上，他不是李天澜的对手，但这不意味着叶东升会怕他。 可现在站在李天澜面前，叶东升真正感觉到了危险。 这样的李天澜，平静的像是一个疯子。 李天澜静静的盯着叶东升，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叶帅，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的老师。” 叶东升认真道：“中洲的唐万森老元帅。” 李天澜歪了歪头，看着老人，哦了一声。 唐万森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唐本就是幽州大族，虽然不及白家，但却是东南集团在构建幽州脉络的重要组成部分，唐万森是二十多年前的中洲议员，军部副部长，职务与今时今日的叶东升大致相当，他的脾气火爆，甚至曾经当众顶撞过李鸿河，那还是李氏和北海王氏亲密无间的时期，在属于他的那个年代，他确实可以算是一言九鼎的大人物。 李天澜笑了笑。 “一个退下来十多年的老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质问本帅配不配带元帅军衔的？” 他的目光从唐万森身上转移到叶东升身上：“这件事我会记下的。” 那一瞬间，空气里无数汹涌的恶意与杀机毫不掩饰的扑面而来，叶东升几乎无法呼吸。 李天澜转身冲着身旁的几位议员点了点头，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也有议员在聊天。 华亭的钟永明议员正在跟内阁的某位副首相低声说着什么，看到李天澜进来，他眯起了眼睛，表情有些冷。 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但他至今仍然记得儿子当时死在医院时的凄惨模样。 李天澜随意的看了他一眼，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白占方和吴正敏走了进来。 两人看了一眼李天澜。 李天澜摇了摇头，眼神坚决。 两位在中洲真正叱咤风云了一辈子的老人不动声色，并排坐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人走进了会议室。 秘书走进来给在座的议员们满上茶水。 一名不到三十岁相貌甜美的女秘书一直好奇的看着李天澜，一直到茶水溢满流出茶杯在回过神来，她微微一惊，慌乱之中刚想道歉，李天澜的手掌已经不动声色的拂过桌面。 流淌的茶水结出了冰霜，火花闪烁了一瞬，一切都消失无踪。 李天澜笑着冲着秘书挥了挥手，随意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上午九点钟。 中洲总统李华成走进了会议室。 所有人同时起身。 李华成走到正中央的位置坐下，点点头道：“大家都坐。” 李天澜默默坐下来，看着李华成正对面空着的那个位置，沉默不语。 李华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挥手示意秘书离开，等所有人出去后，他才放下茶杯，平静道：“会议的议题大家都已经提前看过了，东欧的混乱局面看似结束，实际上不过是少了战火而已，大势已定，但却不曾彻底平复下来，雪国，东欧五国，千头万绪，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畅所欲言。”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李天澜默默拿起了茶杯。 李华成看着视线中每个人的表情。 他略微等了等，见没人说话，主动开口道：“天澜，东欧五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李天澜放下茶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二十二岁。 第一次坐在中洲权力中枢的会议室里，他的心情无比的平静：“目前来看，东欧方面的利益集团与中洲合作的愿望很迫切，乌兰国的协议签署之后，我会督促乌兰国方面尽快履行协议，目前时间比较仓促，我暂时还没有掌握全部的详细情况，等乌兰国整理出了详细的资料，我会单独跟总统先生汇报。” 李华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李帅既然没有掌握全部的详细情况，为什么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一道声音突然想起，温和而强硬。 李天澜不远的地方，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转过头来，炯炯有神的目光带着巨大的压力看着李天澜：“你真的确定，东欧五国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没有人说话。 与唐万森不同，眼前这位虽然也是退下去的老同志，但一言一行，都有着绝对强势的分量。 中洲前军部常务部长齐北苍元帅。 这是特战集团的顶尖领袖，他刚刚退下去两年多的世间，东城无敌在军部至今都没有完全肃清他的影响力。 齐北苍。 唐万森。 还有另外一位中洲的前任军方大佬刘宇。 这三位分别来自东南集团，特战集团与太子集团，也是今日受邀参加会议的三名老同志。 仅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到学院派在军方和特战领域的弱势，今天讨论东欧黑暗世界的局势的时候，能够找到的说得上话的老同志，学院派基本是选不出什么人来。 李天澜静静的看了齐北苍一眼。 他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我可以确定。” “目前虽然还无法掌握东欧五国的详细情况，但大范围内不会出现什么变数，我可以掌控东欧五国，尤其是乌兰国，我只要可以掌握里克首相，这就足够了。” 他的声音淡然而自信。 “里克首相啊...” 李华成轻轻叹息了一声：“我此次访问乌兰国，里克首相的执政思路对于中洲还是非常友好的，也很有诚意。”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华成这相当于是在为他作担保，确认他可以掌控里克了。 从他一开始进来，李天澜就注意到李华成虽然是笑容满面，但眼底深处的神色却有些阴沉。 学院派崛起的时间实在太短，他们想要爆发正式进入中洲顶尖集团的行列，就看李华成接下来这几年的成绩，东欧乱局如此大的一块蛋糕，雪国立场不明，学院派只能将希望放在东欧五国，能拿到多少，看的是李天澜的态度，所以哪怕李天澜进入豪门集团后跟学院派的关系再怎么微妙，最起码短时间来看，双方还是处于蜜月期的。 齐北苍看了李华成一眼，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不再说话。 “天澜，你此次代表中洲前方东欧，很多情况，同志们都不如你了解，有什么想法，你尽管开口，大家可以一起讨论嘛。” 东城无敌不在场的情况下，豪门集团唯一的巨头邹木林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 李天澜眼神闪烁了下，静静扫视着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 会议室的巨头和议员们也在打量着他，那眼神中有欣赏，有玩味，有嘲弄，也有恶意。 李天澜笑了笑。 那一抹藏在他心里的野火逐渐燃烧起来。 “我确实有一个想法。” 李天澜看着李华成，平平静静。 李华成点了点头，笑意不变。 “总统先生，各位同志，此次东欧乱局，雪舞军团的勇武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而雪舞军团也是稳定东欧五国的基石力量。只不过乱局之中，雪舞军团同样损失惨重，我建议雪舞军团扩大编制，在东欧成立一个规模大概在十万人左右的大型军团，与北冰洋司令部守望相助，彻底稳定整个东欧。” 在无数人的目瞪口呆里，李天澜神色自若：“这件事情我已经跟东城部长有过初步的沟通，部长原则上同意我的提议，并且初步拿出了雪舞军团扩编的方案，新的雪舞军团大概会是十万人，从空军，海军，以及边禁军团中抽调精锐，组成一个大型的综合军团，长远来看，新的雪舞军团必然会为东欧的稳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有人都懵了。 就连李华成都看着李天澜，半晌都没有说话。 今天之前，太子集团，特战集团，东南集团无数人都在讨论着彻底取消雪舞军团的编制，第一步从东欧撤回雪舞军团的伤员就是看起来非常自然的试探，而且三大集团联手，学院派不可能彻底跟三大集团撕破脸皮的情况下，豪门集团根本顶不住这个结果。 如此一来，三大集团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撤掉李天澜的元帅职务。 可现在... 怎么李天澜一来，就成了雪舞军团扩编？ 还是十万人的超大型综合军团？ 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夺权。 每个人内心的想法都在不断变幻。 现在关键是，李天澜不可能不知道三大集团打算撤销雪舞军团编制的想法，那他哪里来的勇气，要去扩编雪舞军团的？ 自取其辱？ 无数人心思波动着。 但疯狂却并没有结束。 李天澜敲了敲桌子，继续平静道：“另外，我和部长认为，十万人的雪舞军团和北冰洋司令部已经足以震慑整个东欧，所以这样一股力量，不一定要聚集在东欧五国境内，新的雪舞军团，未来大半力量会驻扎在雪国各地，震慑雪国。” “轰！” 一片哗然中，无数人都抬起头来，错愕的看着李天澜。 “不麻烦李帅了。” 淡漠中带着怒意的声音里，北海行省的文思远议员淡淡道：“雪国方面的事情，北海军团正在跟雪国洽谈，目前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结果，我想...” “我没有拦着你们跟雪国的谈判。” 李天澜看着他的眼睛：“你们可以随便谈，但谈完之后，谈判的结果由雪舞军团接收。” 他身体前倾，看着温思远的眼睛：“我的话你听不懂吗？” “简直混账！” 暴怒的声音中，一直沉默的唐万森陡然站了起来：“同志们，这是明目张胆的夺权！雪舞军团是特战军团，有什么实力扩充到十万人？完全是胡扯，这已经违背了雪舞军团成立的初衷，一个特战军团，凭什么去接手北海军团的谈判成果？李天澜，你还真想在东欧拥兵自重不成？” 会议室里沉默了一会。 无数的声音响了起来。 “确实如此，北海坐镇雪国，我认为是合适的。” “李帅考虑欠妥了。” “雪舞军团没必要扩编嘛。” “作为特战军团，雪舞军团还是回国比较好。” 无数的声音中，李华成脸色阴沉了一瞬，没有说话。 唐万森眼神中闪过一抹笑意，继续道：“而且我个人认为，雪舞军团此次损失惨重，应该回国修养，北海军团目前兵强马壮，由北海军团负责乌兰国以及东欧五国的稳定，跟北冰洋司令部守望相助是最好的选择。当然，天澜同志还是有功劳的，不过终归还是太年轻了些，雪舞军团损失如此惨重，跟他不成熟的决策也是有关系的，我建议调整一下天澜同志的职务，可以保留元帅军衔，但雪舞军团新的军团长，应该选择一位老成持重的同志比较好。” 李天澜冷眼看着唐万森上蹿下跳。 他的表演获得了无数人的认可。 太子集团，特战集团，东南集团纷纷有人出言，赞同撤回雪舞军团，同时取消李天澜雪舞军团军团长的职务，保留元帅军衔。 这其中发言的，就包括了中洲首相陈方青。 会议的风向正在不可逆转的变幻着。 “雪舞军团如此惨重的损失，天澜同志是有责任的，对此，我认为李帅应该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做一个交代。至于东欧那边，协议是没有问题的，但北海军团驻扎乌兰国之后，有些事情...” 唐万森的声音还在响着。 李天澜笑了起来。 “交代，确实有交代。” 李天澜淡淡道：“我已经派人去统计了，截止到我参加会议之前，雪舞军团的精锐，死在北海王氏恶魔军团手中的已经超过了一千人，另外，我本人也在北海王氏的突袭中重伤，唐老头，这算不算是你想要的交代？” 所有人内心猛然一震。 李天澜的话摆明了是在说东欧乱局之中，北海王氏在从中作梗... 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但说出来，终归不好，而且... 唐万森笑眯眯的看了李天澜一眼，没有丝毫慌乱，他的老脸扭曲在一起，如同一朵菊花：“北海王氏？恶魔军团？” 他笑呵呵道：“李帅还是太年轻了，所以才会被外界的一些谣言蒙蔽，我曾经在北海任职多年，在中洲任职多年，但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恶魔军团，李帅说的恶魔军团属于北海王氏，有什么证据吗？” 他的笑容消失，凶狠道：“你今天必须拿出一个证据！东欧乱局，剑皇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如果不是他的话，雪国，乌兰国，今日都与中洲无关，如今北海王氏即将接管雪国和乌兰国，你却在这里污蔑什么恶魔军团，企图抹杀北海的功劳，简直岂有此理！” “今天？” 李天澜挑了挑眉：“我今天确实拿不出证据。” 他点点头，看着全场：“但有些事情，包括雪舞军团，包括很多事情，北海王氏都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他扫过东南集团的每一位大人物，冷淡道：“会议结束之后，我会去北海行省，去帝兵山，帝兵山的枭雄台上，我会当面跟王天纵要一个交代！” 气氛热烈的会议室内一瞬间变得死寂下来。 去帝兵山，去枭雄台，跟王天纵要一个说法。 那一抹疯狂完全爆发出来，带着烈火，疯狂的燃烧着。 唐万森愣了半晌。 他死死的盯着李天澜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敢上帝兵山？！” “帝兵山也在中洲，本帅为何去不得？” 李天澜声音冷冽，杀意已经不加掩饰。 “污蔑北海王氏，你还敢上帝兵山？！” 唐万森凶狠的如同一只老狗。 “污蔑？！” 李天澜狂笑起来：“你可以说这是污蔑，我也可以当你无知，毕竟你不姓王，但等我站在帝兵山上的时候，北海王氏谁敢再说这是污蔑，本帅就杀谁！” 唐万森陡然暴怒起来，他伸出手，几乎指着李天澜的鼻子破口大骂：“不顾大局的小畜生，就凭你也敢上帝兵山杀人？！就是你爷爷当年也不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不知道什么是大局？！” 李天澜冷漠的看着他，认真而平静道：“什么是大局？” “无知，畜生，狂妄！这种眼里没有大局的人，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滚出去！滚！现在就滚！我建议立刻撤了李天澜的所有职务，这种混账，注定要跟李狂徒一样叛国，中洲容不下这样的祸害！李狂徒道貌岸然，交出来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狗屁！” 唐万森暴怒的几乎失去了理智的咆哮声震动着整片会议室。 李天澜看着他，眼神愈发幽深平静。 他看着那张扭曲的脸，又问了一遍：“什么是大局？” “李帅确实太过冲动。” 叶东升站了起来，平静道：“北海王氏不存在恶魔军团，你想要交代，我们可以跟北海王氏交涉，你去帝兵山，就是不顾大局，最起码你说的这个理由，不足以让你去亵渎帝兵山的禁地。” 李天澜哦了一声，反问道：“亵渎？” 叶东升没有说话。 枭雄台上，叶东升的名字不曾出现在那块石头上。 但叶家的无数长辈，先祖的名字，都在那块石头上。 北海王氏，东南集团，无数人，无数不姓王的人，他们的祖先，他们的长辈的名字，也都刻在了枭雄台的枭雄石上。 那时积累了数百年的荣耀。 他的眼神无比坚定。 “你是说我理由不够？” 李天澜看着叶东升问道。 “是的，不够。” 叶东升声音愈发坚定。 李天澜哦了一声，笑了起来：“不够就不够吧，我不打算在找什么理由了。” 他笑看着全场，问道：“你们告诉我，什么是大局？你们所说的大局，到底是谁的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