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雩】吻别(BE)
书迷正在阅读:高H GB【声色】被迫出来卖的清纯男高、求有所得、成为色情偶像之后、帝欲罪妃(高H,禁脔)、被强制标记的beta、齐人之福(一男两女)、陈家堡逸事、一百年前玩的游戏出续作了、锦鲤娇妻:摄政王宠妻手册赵锦儿、[光夜/双]挨艹的理由奇奇怪怪
…… …… 吴雩认认真真地在写字板上面画画写写,笔下的字歪歪扭扭地,咋一看跟三岁小孩儿划拉出来的没两样。 一整张A4纸有空的位置几乎都被他狗爬似的线条涂满了,他笔下顿了顿,略略扫了一眼,确认真的没地方落笔了,手一松,笔吧嗒一下掉在了写字板上。他闭了闭眼,呼吸罩上一团白气有规律地聚散了几个来回,随后微微睁开眼,歪着头去瞟病房门口。 步重华今天还没来。 写字是很费神的。吴雩等了一会儿便困意上涌,刚想抬手伸个懒腰,胳膊上缠着的各种线便齐齐一扯。 吴雩立马不敢动了。那其实是个很小的挪动,但胳膊太无力了。 比上一次写满用的时间短多了。他想。上一次他才写了一半就等到步重华来陪他了。 他的医生和护士进屋查房,他抬起手被立刻按了下去,吴雩只好掀起眼皮子向护士投去疑问的目光。 护士欲言又止,帮他理顺了缠在他身上被扯得有点乱的线,附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您爱人今天有点事儿,托我转告您好好休息。” 吴雩眨了眨眼。 “我会把这张纸带给他的。”护士把那一页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小心地拿在手里,又给他放了张新的,“您早点睡。” 吴雩想问现在几点了。但护士和医生只是公事公办地见他醒了就过来看一下情况,安抚了几句就离开了。 ……又是这样。 我睡了多久了? · 吴雩没来得及去想这个问题,便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梦里浮浮沉沉,走马观花,恍惚额头上有什么温润的触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稍纵即逝,令他无端怔在混沌之中,茫然而不知所措。 步重华捏着薄薄一页纸,有些费力地辨认着歪七扭八的字,这几个月他都快成了吴雩专属的笔迹鉴定专家,再杂乱的字符他也能硬凑出来几句完整的话。 只是凑出来的也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纸上往往会画几条小鱼,分别在旁边标一个字,笔画多的为了省事就写拼音。“刀”、“东”、“ping”、“li”,最后歪歪扭扭画了个心。大概是觉得画得不好看,又在旁边画了几个不那么歪歪扭扭的心。然后画一个“=3=”表示亲亲。 表情包可真是个好东西。 此外无非就是简单的抱怨和想念,以及就算只能写写画画也要用所剩无几的精力挣扎着开两句黄腔。其内容之下流深切表达了笔者对爱人其美好rou体的垂涎与曾经激情岁月的深切怀念之情,字里行间都是一颗拳拳的花痴之心。 而就算只有一点醒着的时间也要拿出一半意yin步重华的rou体的吴雩此时就在床上沉沉地睡着,心率检测仪规律地刷新着心跳。几天前新换的纸上还是一片寂静的空白,而步重华早已经把最近的事说了一遍,此时沉默地看着吴雩安静的睡颜,把冰凉的指尖松松握在手里,苍白的手背上因为长时间的输液已经有些泛青。 “探视时间到了。”护士携着记录册进来,“家属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吴雩依旧无知无觉地陷在松软的被褥里睡着,氧气泵里的水无声地冒着气泡,呼吸罩上的白雾一收一放。 步重华无声地呼了口气,按掉了录音笔,站起来小心地俯下身子,在吴雩的额头上吻了吻。 “麻烦您了。”他直起身,把录音笔交给护士,眷恋地看了吴雩一眼,小声说:“我明天再来看你,乖乖的。” · 吴雩觉得自己每一次醒来都更累了一点,偏偏每次一睁眼就能听见步重华的声音还有特地录的视频,一安下心来又忍不住地合上眼。每一次醒来都是同一个天花板,不到一分钟就会有医生过来查看各种情况指标,但他已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 各种仪器的声音有规律地此起彼伏,模糊地仿佛隔着一层水一样。 他张了张嘴,但说不出话来。 护士眼尖地看到他想说什么,麻利地把笔塞到他手里,再小心地用记录册垫在他手下,给他垫上了一张纸。 吴雩垂下眼,过了许久,手指费力地握住了笔,摸索着停停写写。 又似乎过了许久,吴雩清醒了一些,抬眼看了看护士。值班的小护士再小心地把纸页抽出来,看了看,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想出去。 每个进ICU的病人都会这么想的。 翻涌而起的疲惫几乎是在吴雩每一次醒来之后便更为汹涌地袭来,多次输血终于引发了排异反应,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次比一次更为凶险的急救。 然而每一次睁开眼睛,都看不见步重华。有时候他醒过来就在想是不是步重华也已经在行动中死了,要不然怎么只能在梦里看得见呢。 他怎么舍得这么久不看看他呢。 · 步重华面对着几乎写满了“想出去”“想你”“求你”的纸条,把脸深深埋在掌心里,肩背线条因为拼命的压抑而崩得死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深夜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里传出一声深深压抑的、饱含guntang血泪的抽泣,仿若走投无路的野兽的哀鸣。 · 吴雩开始微弱地挣扎起来。打着盹的小护士被仪器的声音惊醒,几乎是扑到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却发现一切正常,只当是镇定剂效果过去了病人难受起来了。结果一低头她就看到吴雩睁着眼睛瞅着她,看起来竟然精神了一些。 那双眼睛好看得紧,这么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小护士呆了一瞬,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转身去拿纸笔塞给他。 吴雩的手指动了动,捏住了笔,摸索着凭感觉写字。 笔竟然稳了不少。 小护士不由得心中一叹。 吴雩慢慢地写了一句话就放下了笔,冲小护士弯了弯眼睛。 小护士把纸笔抽出来,仔细看了看:“……可以……呃……亲?” ——可以亲我一下吗? 小护士“哎呀”一声,故意夸张地害羞了一下,说:“这怎么好意思呢,患者可不能sao扰医护人员呀。” 吴雩眼里泛起点笑意。 小护士检查完一轮仪器,这才冲着他小声说:“我可真的要被骂死了。” 寂静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听到动静的步重华几乎是立刻便抬起了头。小护士刚一探头就被他直勾勾的视线逮了个正着,登时吓得一激灵,以为自己被主任死亡注视了:“哎呦我的妈,步支队您这个月把咱病区的门锁拆了几个了都——来给您看一眼,这我这个月工资条儿。” 步重华扯了下嘴角,勉强给了她一个歉意的表情,哑着嗓子接过那张只写了一句话的纸:“谢谢,我到时候……” 小护士抿着嘴,飞快地摆了摆手,赶紧又溜回去了。 步重华哑然。他低头看了看纸页上那句话,不由自主地想到吴雩以前腻歪的时候正儿八经讨吻的样子,终于笑了一下。 但这笑意立刻就被一股更为不详的巨大阴影压了下去,以至于步重华在笑意消失的那一瞬间甚至有些茫然地没能反应过来。 小护士给他打开了探视窗。吴雩还醒着,抬起眼默默地隔着屏幕与他对视。 就像他们曾经很多次的对视那样,步重华很清楚吴雩的意思。 他想吻他。 但没有哪一次都比这一次来得更为沉重和难以接受。步重华想装傻说看不懂,想安慰他说等出了icu就亲个够,想调侃他重病在身还想花鸟风月,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吴雩安静地看着他,带着眷恋和些许无奈的笑意。 他知道步重华看得懂。 · 吴雩终于如愿以偿地在睁开眼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步重华——虽然是背影。 他背对着吴雩在跟医生说着什么,好像还有其他不是医生的人都在床前。 他们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好像在吵着什么,但吴雩已经没心思去管了。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两下,想出声叫步重华,但死活发不出声音来。 ……没有力气。 吴雩闭了闭眼,试了许久,终于发出了一瞬嘶哑的声音。 满室俱寂。 步重华立刻转身过来:“吴雩?” 吴雩偏过头,深深地看着他。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抬起了手,立刻便被步重华轻轻握住。 吴雩动了动手指,冲他眨眨眼。 ——亲我一下。 ——再亲我一下。 步重华颤抖着低头深呼吸了一下,几乎用尽这辈子的勇气去再次抬起头,轻声问:“……带你回家,好不好?” 吴雩那一瞬间眼神亮得令人无法直视。呼吸罩上的白气转瞬即逝,他甚至轻轻地说了一句:“好啊。” 房间里其他人霎时有再多话也堵在了喉咙口,最终化为一声声哀戚而无可奈何的长叹。 步重华怔了一下,半晌似乎才反应过来,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再次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垂首用额头抵着吴雩冰凉的指尖。 凝定数秒之后,他说:“那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吧。 吴雩轻轻地闭上了眼。 警用摩托及汽车拱卫着救护车和G63在津海城区凌晨空旷的街道上呼啸而过,天光刚刚走着微亮。救护车上的医生们用最快的速度把吴雩全身上下的导管埋针去除再将伤口消毒清创,赶在下车前给他换上了一个小型的便携呼吸机。而吴雩一感觉到束缚逐渐被抽离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仿佛一只终于被解开绳子的鸟,微弱地弹动着苍白的羽翼。 步重华小心地给他穿上了家居服,扶着他坐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呼吸罩上的白气安静地转瞬即逝,步重华亲了亲他的额头,示意护士给他打最后一针止痛剂。 但其实那些痛也已经模模糊糊地感觉不到了,就好像身体也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吴雩懒洋洋地依偎在步重华怀里,瘦骨硌着步重华同样瘦了不少但依然结实的手臂,抱起来却轻飘飘地仿佛感觉不到这个人一样。 就像抱了一只瘦猫。 “回家了,我们回家了。吴雩。”步重华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们回家了。” 步重华深呼吸了几下,用力握了握拳,怀里轻巧的身子却在此时重若千钧。吴雩无力地歪着头看着他,突然轻声说:“我有这么沉么?” 那其实是个气声,还隔着呼吸面罩,但步重华听见了。他顿了顿,转头对吴雩一笑:“沉,沉死了。都快抱不动你了。” 吴雩眼里满是揶揄的笑。 步重华深吸了一口气,把他温柔地抱了起来,探身下了车,小声说:“放心,摔不着你。” 便携呼吸机被带进了电梯,所有人都自觉地留在了电梯之外,看着电梯门合上,数字逐渐升到顶层。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静的人群里响起来一声压抑的啜泣。 吴雩怀念地看着那扇门打开,步重华单手抱住他,一手拎着呼吸机进了家门。吴雩被步重华放在了沙发上,他稍微挣扎了一下,示意不想躺着。于是步重华就给他垫了几个靠垫,让他倚在了沙发扶手上,再抖开小毯子严严实实地盖上。 步重华给他开了电视放晨间新闻,去主卧的浴室给浴缸放好水。在开放式的厨房里煮上了牛奶和水果麦片,蒸上一碟奶黄包和鸡胸rou,再调了一碗鸡蛋羹。 吴雩歪在沙发里,目光追随着爱人的背影看着他忙进忙出,就像曾经无数个一起度过的早晨一样。他会还穿着睡衣就跑出来扑到步重华后背上,黏黏糊糊地说一声“早安”,然后两个人在蒸腾的食物的甜香里接个吻,亲够了就被步重华一拍屁股让去吧台座上乖乖等着吃早餐。 步重华给灶台蒸锅定好时间,转身几步走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小心地把人抱起来,哄道:“走,带你去洗澡。” 温热的水慢慢没过全身,吴雩舒服得颤了一下。步重华在背后抱着他,努力不让自己看水下那瘦削而伤痕累累的身体,轻手轻脚地摩挲着掌心下的皮肤。 吴雩闭上眼,有些昏昏欲睡。 爱人的怀抱、轻微的失重、温暖的家。 他懒洋洋地倚在步重华怀里,任由水凉了一些之后被步重华裹成个粽子抱到了主卧的床上。他听着步重华拿过电吹风仔细给他吹头发,听着步重华时不时叫他的名字,偶尔攒起力气应一两声,示意自己没睡着。 还差一点。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再坚持一下。 早餐显然只能看看,吴雩早已吃不下了。但他伸手碰了碰步重华,眼里是无声的认真和不满。 ——你得吃东西。 他又看了眼那一碟热气腾腾的奶黄包。 步重华舌根发苦,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一个奶黄包塞进嘴里,囫囵嚼了几下,吞下去,勉强竖起了个大拇指:“……很好吃,还是他们家的味道。糖比别家放的多一点,你钦点的。” 吴雩眨了眨眼。可能是美食给他的力量,他半晌居然颤巍巍地用力抬起手,坚定不移地往乘着奶黄包的盘子里伸。 步重华一时哭笑不得,捡了两个奶黄包拿油纸包了,放到吴雩手心里按回去,让他两只手捧着。 吴雩顿时满足得一脸惬意。 步重华食不知味地努力把两人份的早餐扫干净,锅碗瓢盆丢进水槽。外面天色已亮,但太阳还没从层叠的高楼中升起。步重华抱着他去了阳台,在郁郁葱葱的观赏植物中坐了下来。 他们紧紧挨在一起,带着戒指的手更紧地握在一起。步重华的体温通过薄薄的衣服传过来。谁也没说话,仿佛已经这样依偎了很久很久,久到那些过往都沉寂到让世人忘却,仿佛这一瞬间便是永恒。 吴雩就在这在太阳升起之前,蜷在步重华的怀里浅浅地睡了一觉。恍惚间他还觉得自己在主卧的床上,身子酸软无力是因为夜里缠着要了半宿,想必是好一番抵死缠绵,也不知道他笑骂了几次“步重华你不是人”,最后被按在怀里浸yin着着余韵闭眼就睡。 梦里的人睡了,梦就要醒了。他睁开眼就看到步重华深深地看着他的目光,眼里的血丝映得好看的琥珀色的瞳孔都有些发红。忽而有一束阳光穿透霭霭的晨雾,透过前一层的楼顶照了过来,整个津海仿佛都无声无息间蓦然静了一瞬。 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吴雩眷恋而不舍地用目光描摹着他的容貌,挣扎着抬起手,捧上了他的脸。 ——我想亲你。 ——你能不能,再亲我一次? 步重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痛苦地不想去看那双眷恋而带着一丝鼓励的眼睛,但又无论如何挪不开视线。 “你怎么能……” 他颤抖而嘶哑地哀鸣着,用尽力气抱着吴雩的身体,浑身剧颤。 吴雩只是深深地看着他,随后轻轻地搭着他的手,缓慢而不容拒绝地引着他摸到了呼吸面罩旁边的系扣上。 步重华在他的目光中嘶声做了几个剧烈的深呼吸,终于手下一个用力,把呼吸面罩摘了下去。 就仿佛几年前那一枪,终于还是由他自己扣下了扳机。 吴雩看着步重华的眼睛看得入迷了一瞬,微微张着嘴,小声说:“……早上好。” 步重华张了张嘴。 吴雩顿了几秒,有些迟钝地感觉这个时候好像不应该说早安,于是又说:“我爱你。” 步重华嘴角扯了一下,凑过去紧紧地用嘴唇贴着他的额头,小声说:“早安。我也爱你。” 吴雩脱离了呼吸机的瞬间就已经呼吸困难,他勉强提了口气,竭力向步重华仰起头。 再……吻我一次。 步重华颤抖着大口呼吸着,眼泪终于汹涌而出,就在这极近的距离里看着吴雩虚弱却明亮的眼瞳里映着他狼狈不堪的脸。 随后他的唇上就被什么冰凉柔软的碰了一下。 呼吸机监控的滴滴声急促了起来。 步重华仿佛被这一吻赐予了余生所有的勇气,他终于在吴雩带着鼓励和安慰的目光中抱紧了他,嘶哑着重复了一遍:“我也……爱你。” 吴雩在他吻下来的那一瞬间,眼角终于缓缓落下来泪来。 呼吸机骤然发出尖锐的警报,楼下所有人都为止一顿。小区里起早的人们看着警车和医护们聚在这里,随着警报的声音不约而同地或茫然、或凝重、或是骤然泣不成声。 “mama,叔叔阿姨怎么了呀?”有个小孩怯生生地抓着母亲的衣角,只是看着这群人就带了哭腔:“他们怎么哭……了……” 年轻的母亲把他抱起来,用力地抱住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直到警报声停下很久之后。步重华才慢慢地抬起头,伸手抹掉了吴雩眼角的泪痕。 有鸟自楼后的天空飞过,掠过他们头顶,振翅向着新一天的朝阳飞去。 · 吴雩安静地偎在他怀里,揣着着两个温热的奶黄包,神情安然。 “……你自由了。”步重华低声说。 脚下的城市随着太阳的升起一同醒来,守护这个城市的人终于如愿在爱人的吻中长眠。 “只是,还要记得这儿是你的家。”步重华伤感地笑了笑,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会永远在这里。 我会永远爱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