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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

      星期日下午三点二十七分,我们接到了报案。

    引起了警局的一片sao动。有施工工人声称在建筑工地发生了命案。

    我工作的地方是个和平的小县城,我也不过是个没什么作为的巡警。最喜欢的事就是夏天的中午头吃雪糕。

    这是我从业两年来第一次接触命案。

    我虽然觉得不该如此,却也隐隐有些悲伤和期待。

    好像那个未曾谋面的死去的灵魂不过是搅动我生活的养分。

    三点五十五分,我们到达了案发现场。

    那是非常美的景象。

    这是我要赎罪的第二个念头。

    但是我是诚心诚意这样认为的。无论是谁,来到这个事故的案发现场,都会被这种美丽折服。

    那时是下午,散发着能令盲人重获光明的阳光。

    她安静地死在浴缸里。

    右手自然垂落,地下被丢弃了一把美工刀。左手沉进水里,搭在膝盖上。血把水染红。

    然而她的浴缸里有很多很多茉莉花。让我还没走到她身边就闻到浓烈的清香味。

    茉莉花的清香是纯白的。以至于掩盖了锋利的血臭。

    我站地远远地看着她。只看到她垂落的黑色的短发,看不到她的侧脸。

    是的。这就是我遇到的第一起命案。

    在建筑工地里死相美丽得惊心动魄的女学生。

    自杀。

    这是我们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因为她死得这样平和,安静,没有任何挣扎地迹象。她外漏的皮肤上没有任何於痕,眼皮低垂,嘴角微扬,被下午的阳光染成微微的粉红色。

    而她死得又如此有戏剧性。在破旧脏乱的框架楼中央安放崭新的浴缸,清新的好像还带着露水的茉莉花,干净的学院制服,溶释在水中的冰冷的血。

    因为这些太过于宁静而寂寞,又有一种像玩笑一样俏皮的秀丽,所以连死亡的恐惧都悄悄隐身了。

    我们只是无声无息地按照惯例搜查事发现场,然后将她的尸体送去依规定尸检。

    她被从浴缸中抬起来时,带起来一片水花,她是湿漉漉的。有钱包趁机掉在了缸底。

    我小心地捻起来,用带着手套的手翻开。看到了她的学生证。

    她有一个寻常的名字。

    她有一张微笑的脸。

    我心里突然后知后觉地涌起一种对她的死亡的惋惜。以及更大的,几乎将我掀翻的好奇。

    我在阳光下仔仔细细地照着她的学生证。然后回头通知我的同事给她的父母打电话。

    我是这样想的。

    我心想,究竟什么使得你自杀呢。

    学业。亲情。爱情。这些已经轻而易举地害死很多女学生的原因之一吗。

    四点三十分,她的父母赶到了警察局,一道赶来的还有她正在上初中的meimei。

    她的母亲是老师,父亲是司机,普通人。面善而悲怆。她的meimei不善言辞,紧紧闭着嘴,眼泪一刻不停地淌下来。

    母亲率先握住了一个同事的手,哽咽的说:“不会的。她不会自杀的。像她这样好的孩子,不会自杀的。不会的。”

    我们纷纷上前安慰这三位痛失亲人的可怜人的情绪。然而不管多么不可置信,事实已然发生了。

    她死的这样悄无声息。死的这样激烈,像是要挣脱一切。

    父亲,于是,擦干了眼泪。然而坚定地说:“她不会的。她不是那样的孩子。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是的。是的。我们还在调差,有什么问题我们都会查清楚的。”

    我点点头,但心中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更大的疑惑。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和她穿着同样学院制服的女孩推门走了进来。

    这个女孩一滴泪也没有流。大大咧咧地坐下来,然后自然地点了一根烟。看起来很像时下流行的“坏坏学生妹”的造型,超短制服裙,堆堆袜,烫发,浓妆与rou色裸唇。

    “哟。”这个女孩长长吐了一口烟,然后戳了戳我的警服,用一种懒洋洋地口音问道,“听说,她死掉了?”

    我看着她黑黄不接的卷发,艰难点了点头。实在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随后她嘟起了嘴巴,嗔怪道:“啊呀。明明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怎么说死就死掉了。”

    事态一时更复杂了。

    在愣住的死者的父母破口大骂前,我们将这两波不一样的来客请到了两个房间里。然而母亲还是咬着牙恨恨地流泪,说根本不认识这样没有教养的女孩,不会是女儿的朋友。

    那个叛逆的女学生,她自顾自的嚼泡泡糖,刷着手机自娱自乐。她的手机也是非常璀璨的钻粉色,挂着一大串丁儿当啷的挂饰。

    等到我们问起死去的她时,他们才放下手头的一切,而开口。

    她的母亲说:“她是个好孩子。你们不知道,先生,你们不知道。她从小就名列前茅,懂事的让我们两个做父母的都愧疚,她真的是像奇迹一样的好孩子。今天早上,她像通常一样早起,做好早饭才出门,她周末一向在外面学习,她是这么好的孩子啊。求求你们,她不会自杀的。”

    她的朋友说:“她是个烂贱人。从我看她第一眼,就知道了。她是个跟我一样的货色。她经常翘课出去抽烟喝酒,要么呢,就去和男生打炮。嘛,学校长的可以的男生都跟她睡遍了。她笑起来像个疯子一样,有时候我都好奇她怎么能比我还疯癫。今天上午,她像通常一样和我见面,抽烟,骂那些婊子,哦,她还踹了我一脚。但是有一件事,我说,她好歹是我的朋友。她是不会自杀的。”

    电话铃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出门接通电话,心痒难耐,很想抽烟。

    法医在电话里对我说,是他杀。

    这个女孩。死的柔软然而离奇的女孩,从她的胃里检查出少量的昏迷药剂。并不是常见的药店的药物。

    他杀。

    我站在下午的警察局的门口,感到一阵阵几乎将我撕裂的目眩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