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家(2)
「哇!!!哇呀!!!」我在床上叫了一嗓子,身体一震,猛然惊醒。 视觉聚焦,见到一盏圆形的天花灯。这是卧室,我头部转动,四周的环境没有了那一种失真感,也不再散发着诡异。但我并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身处于现实。 打开手机一瞧——今天为周末,现在是清晨8点45分。 我撑起身体,靠着床头板。接二连三的噩梦令我神经紧绷,汗水佔据了头额。只是梦中的内容已被大脑遗忘,怎么都想不起。 茫然了好一阵。酝酿好情绪后,我起床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象,浅蓝色的天幕,跟随着一缕缕白云,这些画面看似没有半点的虚假。我深深呼吸了好几次,心中那少许的馀悸渐渐抹去。 楼下的公园与球场亦和平常一样,有人在做运动、散步……不过我看着看着,忽然萌生一丝奇怪感。哪里奇怪?楼下的那些人!我住在5楼,平时我几乎可以清楚看到人的穿着、样子,可现在楼下的人如被添加了模糊效果,根本没法看清其五观,就连衣服顏色都难以分办。 而且人们的行为举止极之奇特。有四个在公园的人,他们的头部如陀螺般的高速旋转,身体却原地不动。一个高得不寻常的人(看起来至少高过三米)正在环绕着球场跑步,他全身上下都是深黑色,和绘画出来的「火柴人」如出一辙;还有他的跑步姿势很怪异,双脚跑动的同时又不停胡乱挥动双手和摇摆身体。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禁揉了揉眼睛。瞇起眼睛,再仔细望向下面,仍旧是相同的景象。「真够奇怪的…」我抿嘴一笑,见怪不怪地离开了。 当我握着门把时,我的身体忽然开始直打哆嗦。一股突如其来的不安感快速蔓延到我每一个细胞。 为什么…会鸡皮疙瘩?!我内心正在纠结——根本没法理解不安从何而来。 「不管了…先去找我妈!」浑身不自在的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mama。 拉开门把。不料,我一步出门外,随即就被吓得心脏一紧 一个ol形象打扮的假人模特儿坐在了客厅的沙发,双手交叉放在大腿,它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我家里出现! 我与它视线交缠。我感到快要窒息了,脸部神经在胡乱跳动。它一动不动的坐着,嘴巴像是做着一个代表愉悦的弧度,不时还会眨一眨眼,表情似人非人的,瘮人无比。 毛骨悚然紧随着的就是慌乱。内心的慌乱也激发了逃生的本能,我侧着身战战兢兢地移动,视线不敢离开它;因为我深怕只要一不留神,它就会飞扑来咬我、吸我的血——我哪怕眨一下眼都要小心翼翼的。 身体一直挪动,假人模特的头部也跟着我缓缓转动,目光一直缠着我。「妈!你在吗?!」靠近mama的房间时,我一边斜着它,一边向里面呼喊,希望我的母亲能出来救我。不过mama的房间一直雅雀无声。 我脑袋快要爆炸了!难道我独自和这个东西共处一室?!跟这人形怪物对峙真的比死都难受!可我的潜意识不断告诉我:我一定要紧盯着它! 除了眼前的怪物,我还嗅到家里弥散着压抑与不寻常的味道。我不想留在家中,可我接下来该怎么做?离开自己的家?但外面就一定安全?骤然间一个闪念冲进了我的脑海之中——我终于得知之前那一股凭空出现的不安从何而来——是楼下那些“人”!没错,他们看起来明明就是怪异得很,但我那时竟没法察觉到其异常之处。 我的眼睛跟随着大脑不断地转动,一时移开了对假人模特儿的视线。「我……在——做梦!」恍惚了片刻,我全然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并没有逃离噩梦!我迅速扫描记忆一遍,好像已经发了好几个噩梦了。 「粟—粟—粟—粟……」一阵瘮人而似曾相识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动了我。我下意识地将视线拉回到假人模特的身上,它在咧着嘴,声音就是来源于它——这是在咧嘴大笑吗?! 我来不及反应,假人模特就已经蹦起身并向我直扑过来。我被假人模特压倒在地上,接着我就感受到脖子传来鑽心的痛楚,更瞧见血液如同火山爆发一样从脖子喷射而出。 「啊!!!」我痛得发出凄厉的哭叫。我尝试挣扎甩开它,却发觉到自己的身体处于一种不寻常的状态。我不是失去了力量或变得麻木,而是只要我试着发力、动弹、支撑躯体时,身体就会瞬间软弱起来;可是当我不作出挣扎或使出力量,让自己乖乖接受折腾时,身体又会回到力量充沛的情况。 我现在深深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我完全没法理解这个梦到底具有什么含意!无助的我只有一直紧闭双眼,心里不停催促自己尽快回到现实。不过无论我的意志如何坚定与集中,我身上的压迫和痛苦依然没有丝毫的减弱。 我好像被虐待了很久很久……脑里早已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 乍然间,脖子的剧痛消失了,压迫感也离我而去。 我猛然张开眼睛,那个假人模特不见了,眼前是卧室的天花板。 我迅速躺起身来,整个人都一片紊乱。大脑仍然播放着噩梦中的恐怖画面;只要一眨眼,那个假人模特的狰狞样貌就会投放于黑色的萤幕中。 「呼——」我捂着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人才稍微安稳下来。 我又感到脖子凉凉的,想起梦境的遭遇,我立刻摸了一摸脖子;幸好并没有流血和受伤。我记得,我已经发了两个噩梦……不!是三个?这种现象好像叫作“梦中梦”。 我左顾右盼,环境结构和现实的相若,没察觉到异样。我馀悸未消,毕竟之前的梦境中也总是伴随着似是而非的感觉,让我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留意到床边的窗户被窗帘遮掩,没记错我睡前应该没拉上窗帘的。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打开窗帘。乍见阳光,我不禁闔上双眼。当我两目再开时,我随即见到窗外的远处耸立着一个巨大的白色物体。 我惊呆了,定晴一看,那个物体居然是一个巨大的女人!她穿着白色的长裙,长发飘飘,侧着身,站在高山和大楼的之间;她身边的几座大楼起码有三十层高,但她竟然比起大楼还高出一截!宛如日本特摄电影中的巨大怪兽。女人的身子散发着光晕,具有一种神圣又诡异的观感。 我远眺着那女人一会后,身体不期然地浑身颤抖,心跳飆升。她究竟是什么东西?!就在我惊慌的一刻,女人的头部开始向我的方向扭动过来。这时我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了。 「哇!!!」我再也不敢直视她,马上将窗帘关上,然后跳下床。 我刚想走出房门,手机铃声就响了。 手机放在电脑桌上,我走近一看,萤幕显示着一个奇怪的号码。号码不是数字,而是一些扭曲的符号,像胡乱堆砌的线条。我好奇地接听电话。 「喂——」 「我要上来找你。」电话里传出一把令人不舒服尖锐的女声。 「嗄?你是谁啊!」 「我要上来找你——我要上来找你——我要上来找你——我要上来找你——」她的声音没有半点情感,仿如手机中的语音助手在说话。 「神经病!」我感到厌恶,随即掛掉电话。 我按着头部,人很是混乱——难道又是一个噩梦?!没有安全感的我,打算出去找mama。 没想到房门一开,就目睹令我全身血液倒流的一幕。客厅的墙壁黏着密密麻麻的长发假人头,至少数十个假人头正对着我笑。我头皮发麻,嘴巴张了张,想惊叫出声,但声浪走到喉咙时却卡住了。 此时一个假人头突然掉落到地上,并朝我滑动过来! 「哇!!!」我一下子猛力把门关掉,迅速锁上。 我仓皇地后退到电脑桌前,然后拿起手机想输入mama的号码。 「0934…093…这是怎么回事?!」我心中想着的号码明明是正确的,可我的手指却完全不受我控制,总是会拨错号码;例如我心里想按「2」,手指就按了「5」。也许是太紧张了,我逼自己冷静下来再去尝试。我重新输入,然而情况倒是更糟糕了。有好几次,我连首个号码都会按错。有时输入的头五个号码是对的,偏偏后面的数字却不断重复按错。拨打了无数次依然是这种莫名的错误,使我非常着急。「妈的!!!」我一怒之下把手机扔到地上。 是脑子出了问题?!我抓着头发,觉得快要疯了。眼珠胡乱转动之中,我无意中瞥到床上铺着的被子突了起来。我疑虑升起,没记错床上应该没有被子的……而且这一团突起东西是什么?看似是一个人形! 我细思极恐,又压制不住好奇心,走去揭开被子,这个动作让我后悔莫及。躲在被子里的竟然是一个芭比娃娃!——和人一样高大的芭比娃娃!它躺在我的床上,裸着脏兮兮的身子,斜过来的眼睛正在凝视着我;这种原本细小的人形玩具,放大无数倍后,竟是如此的狰狞、噁心。 我直打哆嗦,一阵眩晕瞬间涌上。没等我做出任何动作,大腿就传来一阵刺痛,一瞧,原来是它伸手抓着了我的右腿! 连续不断的恐怖都快要我的理智粉碎了。这明显又又又……是一个噩梦,可我该如何醒来?之前已经挣扎过无数次了…… 「记得感到无助或恐惧时,可以向上帝、向耶穌诚心祈祷……」情急之下,我脑海骤然浮起一段语音——是mama曾经告诉我的。 我忍着疼痛的闭上眼皮,合上双手,低头祈祷。 我妈为一个基督教徒,自小她就有带我回教会的习惯,不时还会跟我讲述圣经的故事,只是我一直对这个信仰毫不上心。直到走头无路的此刻才想到寻求宗教的帮忙。试一试吧!也许有用的……我全心全意进入祈祷的世界。 (耶穌……救救我……我很害怕……) 不自不觉间,痛楚和恐惧开始离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