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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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柳晗玥离开苍雪峰。时间不够她教会沈星阑什么本事,仅来得及给她讲了讲古。 上古时期,稍微有点天赋的修士都能悟出道统,每个道统都有数不清的修者,时有人另辟奇径从偏门入道,修出的本命法器自然也不一样。可随着时间流逝,渡劫飞升之人越来越多,天地间漫溢的灵气也被消耗一空,修士争夺灵气产生冲突,引发人间混战。 百年后,最后一个渡劫的修士用他的道统平定了战火,亦隔绝了飞升通道。有传言说,此修士并未真的飞升,而是与自己的道统彻底相融,成为天道的一部分。这就成了末法时代开启、修士悟道艰难的开端。 自此一个道统最多只有一位传人,许多传承也消失在时间之中。人类修士分为正魔两道,时有征战;妖灵势颓,龟缩一角。大量修士的死亡将灵气反哺给天地,以此维持岌岌可危的平衡。 然而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虽然通道受阻,但飞升并不是不可能的神话,天道必须给修士留下挣脱固定命途的一线生机。 “师姑算出生机在我?”沈星阑问。 “谁知道呢?天机莫测,人力有穷尽,你也不必有太大压力。”柳晗玥微微一笑。“哪怕是重生之魂,你活的年岁也不过我们几个老家伙的零头,若要真的靠你才能救世,我们也别修什么仙啦,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沈星阑: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师姑你真是……” 总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皮一下。 不过柳晗玥的玩笑倒是浇灭了她心中隐隐的排斥。什么天命之女救世主,根本不符合她沈星阑自私自利独善其身的本性,这对她来说不是夸赞,反倒是一顶不可承受的高帽。 “知道了这些事,你有什么想法?”柳晗玥好奇道。 “我想,这些信息与我原本的计划并不冲突。”沈星阑若有所思地回答。 —————— 日头正暖,惠风和畅。门派大比设在苍华仙宗主峰明境山,明境山温度常年适宜,灵花烂漫,山间有灵脉穿过,化为清澈泉水,潺潺流淌。又有灵鹤徘徊,清音渺渺,当真是一方无上宝地。 金丹期修士已决出魁首,正是沈星阑的好友阮初凝。 哪怕浑身是伤,女修的神情也是昂扬的,握着剑的虎口裂出道道血痕,却稳得没有一丝动摇。 阮初凝握着剑,身边是围上来道喜的轩阳派修士,女修好脾气地一一回礼,目光却在四周游荡,想要找到挚友的位置。 沈星阑自要过去迎她。 元婴修士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阮初凝捧着剑,冲她雀跃道:“魁首原来比我想象的要简单。” 沈星阑失笑,摸了摸她歪一半的发髻:“大丫当然是最厉害的。” 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 “不许再叫我小名,怪难为情的。”阮初凝收剑还鞘,脸上犹带笑意。 “阮师妹,沈道友。”乔晟睿轻摇折扇,长身玉立,蕴藏着锐意的眼眸里闪着欣赏的微光,“秘境一别,沈道友竟然又有进益。” 沈星阑伸出去捏阮初凝脸颊的手指一顿,不着痕迹地收回,慢悠悠道:“不敢当,只是侥幸收服了檀心真火而已。” “檀心真火!阿阑你居然能将它炼化!”阮初凝张大了嘴,看着有点傻,“你在炼气圆满卡了七年,突然一朝结婴我都还没震惊够,现在又收复了檀心真火……所以阿阑你其实是个天才?” 沈星阑忍俊不禁,乔晟睿也含笑道:“沈道友说是当世第一的少年才俊也不夸张。” “乔某自然也想讨教一番。” 乔晟睿悟得道统应该是……“苛法”一道。沈星阑想。 此人虽性好奢华,日用靡费甚巨,却是个饱读诗书,本命法宝为御法尺的儒修。 轩阳派大师兄邀人论道的姿态不可谓不诚恳,然而碧眸女修薄唇轻抿,似笑非笑,威凤眼微微一挑,露出种漫不经心的风流韵致,哪怕作出摇头的动作,乔晟睿也没反应过来,视线一时间定在她脸上,久久难以挪开。 “乔道友,确实不巧,在下已经约好人了。” 乔晟睿微愣,目光跟着沈星阑的视线挪动,最后停在天元派佛修的聚集处。 “你约了佛子华真?”乔晟睿无奈一笑,神态隐有自骄,“非乔某自夸,华道友的修为距我还差一线。” 沈星阑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听不出语气地道:“不是一线,而是一个小境界,乔道友大可不必如此谦虚。” 乔晟睿不由追问:“那你……” “阿弥陀佛,沈道友约的是贫尼。” 乔晟睿只听背后传来一道温润柔和的声音,当下后背渗出冷汗:以他元婴后期的修为,居然没发现身后何时站了个人! 来者一袭深灰袈裟,足踏草鞋,身姿英挺,仿若修竹。与浑身贵气的乔晟睿相比,女尼宛如一块存在了千万年的坚石,神态沉静至极。 “慧真尊者。”沈星阑双手合十,与对方见了个佛礼。 洞虚以上称仙尊,元婴以下互称道友,能被叫做尊者的,就只有二者之间的化神修士。 沈星阑居然妄图与化神修士论道! 乔晟睿极不可思议,瞪大的双眼与微张的嘴看起来比方才的阮初凝要傻得多。他想不到,也不敢想,为何沈星阑胆敢挑战天元派上一任佛女,如今的天元派定持长老玄静珊! “我与慧真尊者二人不比修为高低,只论佛火。” 沈星阑懒洋洋地对同样吓了个好歹的阮初凝解释。 —————— 各派修士逐渐散去,回到被安排的下榻之地,经历一番风霜的论道台此时多了几分空荡寂寥之意。但当一道素白身影轻飘飘如飞絮般落在最中央的论道台时,观台上又零零星星出现了几道气机浑厚的身影,连只在大比末尾讲了几句勉励之词的苍华仙宗掌门也坐在了正前方。 “你觉得沈星阑如何?” 凝华尊者杨觅春一手托腮,遥遥望向跟着登台的上一任佛女玄静珊。 “不如何。小子狂妄,本事虽奇,却无自知之明。” 掌门陆如晦沉了一口气,声音低沉:“沈星阑进阶元婴才多久?炼化檀心真火又如何?玄静珊掌菩提青莲已有二十年整。” 四十年前,慧真尊者也是当时风头无二的正道天才,元婴后期炼化天元派不传秘宝菩提青莲,一举冲破化神,天元派空悬五十年的护法金刚一位,终于有人继承。 玄静珊成为化神尊者二十年,已很少如今天一般感到惊讶,但她也得承认,这惊讶之中还带着丝丝快意。 ——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正道有如此意气风发的天才,哪怕年少轻狂又如何呢? “沈小友,请。” 玄静珊双手合十端于胸前。她修为臻至化神,又年岁颇长,自然不会与沈星阑争动手先机。 沈星阑此时神情也不似方才表现出来的恣肆无忌,女修面色沉凝,指尖轻挑,凭空拈出一抹微微颤动的赤红火焰。檀心真火忽明忽暗,深红的小火团不断变化着形状,中心又蕴着一点至纯真意,宛如半空中眨着的真佛的眼睛。 玄静珊神色微动,只有看见了沈星阑炼化的真火,她才将“指教”的心思换成了真正的切磋论道之意。只见她并无什么特殊动作,瘦竹般苍劲有力的手从心口向外平平一推,一朵青莲花苞便浮现在身前。青莲彼此合拢的花瓣半虚半实,四周笼着一层至清至雅的微光。这青莲并不如佛瞳光耀,却无人能忽视其中蕴藏的伟力。 不知何处,清风吹过,沈星阑指尖火光大涨,红日般的檀心真火射出耀目的光路,随后赤色弥漫加深随风燃起,一只毛羽焕奇彩、盘绕生辉光的火凤蓦然跃出,像一笔自下而上深深刻进众人视线的金芒。那凤凰展翅飞翔,火红的羽翼燃烧着烈烈火光,朝着玄静珊轰然撞去! “……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不断升腾的烈火,玄静珊作指拈莲花状,一道流光撒向含苞待放的青莲,花瓣应声而绽,徐徐舒缓的身姿在观者不知不觉间翩翩然化出无数重影,无形的威压与火凤相抵,漫溢的火光烧灼青莲的同时,一圈一圈波动的清光也渗进了火凤的赤羽。 青红胶着,玄静珊恬淡的神情中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寂然,沈星阑额头汗如雨下,精神却愈发兴奋顽强。 慧真尊者已将修为压在元婴,二人看似在比拼控火技法,真正交战的却是彼此对佛焰的领悟与理解。 “菩提无树,涅槃重生,仅论佛焰真火一道,天下怕是再无能教导台上两人的修士了。” 凝华尊者微微一叹:“师兄,你现在还觉得沈星阑狂妄吗?” 陆如晦眼底分明闪过一丝对结果的期待,嘴上却道:“你可知玄静珊曾封印修为,于人间苦修整整二十年?” 菩提青莲源于六祖惠能的故事。 一日五祖弘忍唤诸门人传法,令门人各作一偈观其智慧本性,首徒神秀作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惠能虽不识字,却也托人书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本是脍炙人口的故事,但五十年间天元派佛修无一人能据此炼化菩提青莲,盖因很少有人记得,五祖弘忍虽然将衣法赋予惠能,却将两个弟子的佛偈全部擦去。 五祖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既然清静何必有偈。” 心本不生不灭,遇境似有境灭还无。玄静珊精修佛法,却在二十年间将其全数抛去,封印修为,投身人间观人生百态。红尘入心,千情百态尽入眼底,却没有一丝能使她的清静心染尘。 玄静珊因此得到菩提青莲的认可。 清光大绽,火凤悲啼,檀心真火颓势已显。 “高下已分,沈道友若是此时认输,倒也不会失了风度。”乔晟睿随口道。 “认输?”阮初凝正双手握拳默默给好友打气,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阿阑可以失败,可以身死,却不会认输。” 也许会用阴谋诡计,又或许会绕个婉转多变的弯路,但沈星阑总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况且,沈星阑是真正死过一次的人。 她的心被挚友惨死的现实烧灼过,被元婴自爆的痛苦折磨过,在长长久久的不甘愤懑中煎熬辗转,一朝重生,又发现自己过往如虚似幻,前路莫测未卜。 如果说慧真尊者将菩提青莲真意悟得再无可悟,那么沈星阑则是以身投火,痛痛快快将自己烧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檀心真火中有她,她中亦有檀心真火。 一点绿芒在火凤胸中缓缓燃烧。 玄静珊哪能看不出面前独木难支的女修正在以自己另一个灵根为引,企图让火凤复生! 佛女并不知晓这只是沈星阑催火的基本cao作,当下微微一怔,青莲微收,急道:“小友不可!” 沈星阑抓得就是这个时机! 火凤借着燃烧的青木腾跃在空,呼啸着燃起青莲周围的全部空气,葡萄弹大小的火星狂乱地打在青莲花瓣上,让它顿时流失了大半生机。 沈星阑凌空喷出一口鲜血,玄静珊胸中也淤堵了一口灵气,若以谁更神完气足为判断条件,自然是玄静珊赢,但看佛焰状态,却是还盘旋于天的火凤为胜。 “你,你这是使诈!你胜之不武!” 一道童声响起,七、八岁左右的小和尚扒在台下,跳着脚叫道。 “麻慧!”玄静珊轻斥,“不可无礼,快向沈道友致歉!” “对,对不起……”小和尚麻慧被喝得一缩,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里浮上一层水汽,“可是,师尊,她,沈道长她……” “我的确利用了慧真尊者的仁心。”沈星阑抹去唇角血迹,收起檀心真火。“但门派大比中好像没有不可利用对手这条规则吧?” “自然没有。”玄静珊双手合十,微微一礼,“此番是沈道友胜了。只要与贫尼道心不违,沈道友可任意提一个要求。”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场看似一时兴起的论道,或许是沈星阑的早有预谋。但即便如此,对方输了要付出的代价是将檀心真火分出一朵给天元派,而那无亚于凌迟酷刑;而所谓利用她的慈心,也是对方真的以灵根为基催火,此刻的虚弱疼痛亦毫无作伪。 “如此甚好。我希望两年后,尊者能陪我去一趟人间界的大夏国都。”沈星阑碧眸微弯,薄薄红唇漾着抹得偿所愿后、令人目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