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安表示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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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呦,宗主。” 难得清闲一日,姚倦抱着一堆打理过的名册账簿穿过无明宗门口径直朝内走去,山石上咿咿呀呀传来菩萨蛮吊嗓子的声音,他甩开水袖,薄纱扫过一旁昏昏欲睡少年的脸将人叫醒。 “宗主这是上赶着去哪儿?昨日北镇抚司又加派了人手在天机营盯着,也不知道是哪个杂碎透露消息,官差一有风吹草动就喊打喊杀要下来抓人,小十一缴获的那些话本子烧都没地儿烧去……” 苏星文本不打算理会姚倦没营养的攀谈,面色波澜不惊。谁也猜不透他到底整日都在想什么,只知晓无明宗宗主的雷霆手段,和近来散播甚广的同沐小王爷旧情难了这类流言。他不想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上浪费时间,但若是与那人有关,多少也能惹得他眉头一皱,露出不悦的表情: “……你很闲?” 姚倦是个识趣的人,闭上嘴不再吱声。以往这个时辰苏星文总爱独自出门,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敢好奇他要去什么地方。 他把玩着落入掌心的枫叶,就这么站在江潭摇落的桥上,从幕落黄昏直到天黑,直到铃铛声由远及近,有人在身后唤自己的名字,声音清越温和,也比十年前多了几分沉稳: “苏九。” 2. 去做点什么吧。 沐夜毫无理由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对着窗外无明渡的方向抬起头,鬼使神差拿起了笛子。 在离开关中之前的最后一夜,去做点什么,去看看他是否一切如常,是否还愿意赏个面子与自己畅饮,然后像当年那样酩酊大醉同榻而眠。 既然分不清这样做是为何故,那就干脆不去分辨不要追究。 不要去确认,自己究竟是在彻查关中流言的真相,还是在揭开藏在这副躯体深处唯一不敢触碰的答案。 3. 沐安醒了,且是在两座荒坟前睁开眼睛,头顶玉轮高悬,碑前还供着一壶佳酿和两碗素面。记忆还停留在不久前在奈何桥头发呆犯困睡过去那一刻。明明已是一缕残魂,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还会回到这种地方? 也许是阎王老儿看自己执念未了迟迟不肯投胎离开,只是单纯发发善心? 他摇了摇头,环顾四周,随着初秋的夜风飘来荡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离开关中,只能试着再次回到阔别已久的旧宅。 4. 沐小王爷不善酒力,这是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苏星文瞧着他一杯一杯不要命似的喝下去,夺过他手里的酒盅扔回桌上。沐夜只是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再抬头时,已是两颊绯红,眼神却清亮到不可思议。 “……你醉了。” “我清醒的很!” 斗笠孤零零躺在地上,来之前他已经换下了那件蓝纱竹纹袍,身上的黑色锦衣描金绘蟒,倒是将人的腰腹弧线勾勒无余。 沐夜讨厌触碰,即便是十年前的苏九因为比试剑法刀法不小心伤了他,也得奉上整坛好酒赔罪才能让人消气熄火。 他说金杯共汝饮,又说白刃不相饶,从十年前自己跪殿哭喊到数日前在彼是方生下心静如水决然赴死,仿佛要将过去所有来不及同他人分享的种种统统说给眼前人听。苏星文只是静静听着,那些醉醺醺的字句带着缱绻连绵的尾音,一点一滴,如同侵蚀神志的枯荣真炁,也钻进自己心里去。 他伸手环上他的腰,对方不再抗拒,也卸下了所有防备。 醉也好,醒也罢。既然只是一夜荒唐,那便放肆荒唐又有何妨。 5. 沐安还未至旧居,便听到房里窸窸窣窣异响不断。他只是好奇朝窗内瞟了一眼,一截飞鱼服的袖子软塌塌伏在檐下,有谁的手指正死死扣住窗沿,泛红的关节擦出血痕,仿佛在承受着无法想象的苦难。 那种呜咽声……是沐夜? 他迫不及待朝小屋飘过去,苏星文忽然拉下竹帘,将人捞回抱在怀里,两道昏暗的人影完全重叠,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还逃吗?” ……怎么苏九那小子也在?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这样的问题当年他便问过,只不过同样问的是自己。那时也是这样一个起风的夜晚,他掀开隔断里外的帘帐,只见薄被下两个少年背靠背相对而眠,明明闭着眼睛,脸上却是神色慌张,好像偷偷摸摸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薄被之下,不过是两只十指紧扣的手。 6. 沐安瞬间明白了什么,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瞪大了眼睛。他很想推开门去教训一下两个十年未见的小混账,但偏偏只能看着自己的手一遍遍穿过门闩,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察觉到现在这副身体无法穿过那道无形屏障,他不想再听下去,只好无功而返,退至桥的另一端。庭内的陈设一如往昔,只是纱帘破旧不堪。沐安试图伸手去捡起地上的落叶,在瞧见潭中月影的瞬间释然。 算了,亏欠这孩子的那些年,以后就靠苏九补给他吧。 孤灯一剪,再难贪恋。天亮之前,自己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7.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沐夜偎在榻上沉沉睡去,额发散乱。苏星文替他擦洗妥当,在他唇角那颗痣上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