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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六、我们都很支持

    车子驶到了王灿生家附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好是附近夜市营业的日子,街边的停车格都是满的,赵思危让王若宾在家门前下了车,自己则是把车开去了附近的公有停车场。

    这一来一回也去了半小时,赵思危有点焦急,不知道王若宾会先进屋还是在门前等他,想着,他的脚步默默地加快了。

    从通往夜市商铺林立的大路转弯步入王家所在的街区,赵思危远远的就看见路灯下,拎着包倚着自家大门的王若宾,小姑娘没有滑手机打发时间,只是低着头看着脚尖,不时伸手挠挠脚踝,接着抬头仰望着路灯下群聚的飞蛾,暖黄色的灯光在她脸上照出了一丝温柔的朦胧,但王若宾没有起伏的嘴角,还有堆起皱痕的眉心,让赵思危知道那是她等他忐忑的讯号,于是迈大了脚步。

    走到王若宾身边,脚步声引来她的回首,视线相触的瞬间,王若宾笑了起来,「好久!」她的抱怨裡有点撒娇的语气,赵思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停到公有停车场去了,这附近全满」,王若宾思考了一秒后:「我都忘了有夜市!」

    赵思危笑了笑,接着弯身去看王若宾的脚踝,露出在九分裤外的那一小截,有几个红红的痕迹,「被蚊子咬了?」他问,王若宾马上露出了个佯哭的脸,用力的点头,赵思危觉得心疼:「刚刚怎麽不先进去?」

    王若宾听他这麽一问,马上抓住他的手,神情坚定地说:「我不能丢下小叔叔你一个人!」,赵思危被她大义凛然的表情逗笑了,反手握住王若宾的手,一脸赞赏地说:「还真讲义气」。

    被这麽一评,王若宾不好意思了起来,摇了摇彼此紧紧相握的手:「别说了,我们进去吧!」

    于是就这麽牵着手,两人走到门边,用跟车钥匙挂成一串的钥匙开了门锁,推开门之前,他们彼此相望,然后一起伸出手,把门推开。

    进屋后,意外的,客厅裡只有王灿生一人,他看着他们十指紧扣的双手,温柔的笑眯了眼,放下手中的报纸,王灿生对两人招手:「回来啦,等等就开饭了,先来爷爷这裡坐坐」

    面对王灿生的和蔼,王若宾登时就回復到受宠的独生孙女的角色,蹭开了赵思危的手,小步跑到王灿生身边亲暱的挨着他坐下,赵思危看着她撒娇的样子,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王灿生见他还在原地,也对他招了手:「思危也过来」,赵思危顿时收敛起神情,走到了王灿生的另一侧落座。

    见赵思危似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王灿生笑了笑:「别紧张,之前春天就说了,你们看起来对彼此有好感,所以我们早就有心理准备,现在爷爷就开门见山地说,我们都很支持,所以放鬆点」,说罢,他伸手拍了拍赵思危乖巧的搁在膝上的手。

    赵思危一愣,下一秒耳尖便红了,他朝着王灿生深深的颔首,再抬眼便看见王若宾笑弯的眼,于是也笑了。

    王灿生看小俩口眉来眼去的,乐的合不拢嘴,笑着说道:「好啦,都去厨房帮忙,春天又做一桌子大菜啦!」

    七十七、毕竟他没经验

    周春天是真的卯足了劲,王衍之和钟倩买红酒回来时,今天的两个小主角已经帮周春天布置好餐桌,正中间一隻片好的北京烤鸭,再加上生菜虾鬆、豆酥鳕鱼、酒蒸鲍鱼、龙虾冷盘、雪菰炖鸡、金银蛋娃娃菜等,满满的一桌子。

    王若宾其实在摆桌子时和赵思危嘀咕过,这豪华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吃订婚家宴呢!

    不过等收好店带着赵旭出现的赵思安夫妇赶到,众人落座后,这场面也跟订婚家宴差不了多少了,王若宾这边是爷爷、爸妈、姑姑全员到齐,赵思危也是mama、兄嫂和姪子一个不漏。

    一开桌,周春天就举着装了红酒的马克杯,笑的见牙不见眼:「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听倩倩说若宾在和思危交往,我是真的特别高兴,我等他这颗小铁树开花等这麽多年了,本来以为没戏了,真是太开心了!」

    周春天说的眉飞色舞,大家也都笑得开心,只有赵思危一个人红了耳尖,无奈地喊了声「妈」,但这也阻止不了周春天,她朝着王若宾,一脸恳切:「若宾,我有件事拜託你,请妳各方面的多包容思危一点,毕竟他没经验…」,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赵思危急急地又喊了一声,一张总是冷淡的俊脸急得通红,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王若宾笑着抓起赵思危的手,紧紧的揣着说道:「小叔叔他很好的!」,周春天听她这麽说笑得更欢了:「还叫小叔叔呢,我跟灿生也没结婚,若宾你喊他名字就好啊」,王若宾听着脸也一红,朝赵思危看去,就发现他正对着周春天挤眉弄眼,神情又羞又嗔,可爱极了,忍不住捏了捏赵思危的手掌,在他收回眼神看向她时,笑甜了喊:「思危」,于是整桌子的人都看见赵思危已经不只是耳朵和脸红了,而是整个人露出于衣物外的皮肤都透着红色。

    「好啦,思危脸皮薄,再逗我看他得出去透透气才能吃饭了」王灿生见赵思危饭还没吃上一口酒也未喝一滴就连脖子都红了,忍不住开口替他解危,赵思安也适时的开始给大家分鸭rou,赵思危这才终于获得了喘口气的机会。

    七十八、小叔叔小时候好漂亮

    饭后赵思危主动包了洗碗的工作,王若宾见了便勤快地帮他把餐桌上收拾好的碗筷都搬进了厨房,放下待洗的碗筷后,王若宾一抬头便看见赵思危站在水槽边,动手将碗盘按照尺寸排列,排好了才拿起菜瓜布挤了洗碗精准备开始洗碗。

    王若宾其实是真心喜欢看赵思危做事,他做事很有条理,乍一看慢腾腾的,但那也只是因为他动作细腻带来的误导,简单来说,赵思危就是个连洗碗也显得优雅的男人。

    注意到王若宾没走,赵思危朝她露出了抹笑,问道:「不去陪大家聊天?」,王若宾走到厨房门边朝外看了眼又走回来,「我觉得他们聊得很开心,你比较需要我陪」,王若宾的话让赵思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有王若宾在,洗碗也是件乐事,倒是没多久后王若宾就被周春天叫了出去,赵思危最终还是一个人洗了十来分钟的碗才结束。

    擦好手,赵思危还没走出厨房就听见客厅裡传来的欢笑声,也不知道是谈到了什麽,他从声音里头听出来笑得最欢的就是王若宾。

    赵思危好奇地走了过去,才移到沙发边,一屋子围着茶几的人就一齐抬头看了过来,那默契之好让赵思危不由得一愣。

    「在看什麽呢,笑的那麽开心?」赵思危一瞬就回过神,一边问着走近了去,还没等到答案入耳就看见桌上摆着一大本相册,他知道那本相册,那是周春天珍藏的无数相册中的其中一本,裡头尽是自己幼年时期的照片,其实赵思安也有一本,但赵思安的那本很普通,自己的这本就有些奇葩,认清了这点,赵思危也觉得自己好像不需要答案了。

    「小叔叔小时候好漂亮啊!」王若宾看他脸色就知道他明白他们在看什麽了,但忍不住想逗他,捧着相册就朝赵思危走去,赵思危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接过相册,大方地翻了起来。

    这本相册裡全是他小时候穿着女装的照片,当初周春天生了赵思安后就很希望第二胎能是女孩,怀赵思危时做了几次产检都说是女孩,当初也没有像现在有高层次超音波这种高精度的检查,所以直到生下来才发现其实是男孩。

    不过因为听了医生说应该是女孩,周春天一个兴奋,买零到三岁阶段的衣服都挑女装,所以赵思危出生后到上幼稚园前几乎都是穿女装和哥哥小时候的衣服。

    赵思危对这件事没什麽牴触,毕竟连他自己看来都觉得幼年期的自己穿这些小裙子是真的漂亮,换个角度想自己是周春天应该也想炫耀,于是他翻着找出自己觉得最好看的一张指给王若宾看:「我觉得这件最好看!」

    王若宾开心地凑过去,看完一阵惊呼:「我小时候也穿过这种裙子!」,她说完周春天和钟倩也凑了过来,顺着赵思危的指尖方向看了照片后,钟倩忙说有印象,再接下来,客厅裡就出现了钟倩抱来的相本,大家人手一本,找着王若宾穿着相似款衣服的照片,一伙人沉浸在翻找老相片的愉悦裡。

    赵思危见焦点不在自己身上后,便独自抱着自己的相册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相片裡有爸妈有赵思安和自己,明明那时自己还那麽小,但却依稀已经有记忆,不是太清晰,却有种柔软温暖的印象,他曾以为自己大概无法像父母那样组织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家庭,但现在,在这裡,看着眼前笑得灿烂的王若宾,他突然觉得,不再那麽遥不可及。

    七十九、周春天的家

    那几乎像是订亲家宴的夜晚过后,两人的关係就像是正式定了下来似的,迅速地发展到了两人身边的同事亲友人尽皆知的程度,赵思危一早就收到李明旭邀功自己是最佳红娘的讯息,赵思危眯着还有些睡意的眼睛,无视了那则讯息,果断的扔开手机,起身给王若宾做早餐。

    昨晚两家人都尽兴地聊到了深夜,王若宾回来后还抱着手机反复看着周春天传给她的照片,赵思危怕她早上会起不来,哄着说今天下班要带她去周春天家看其他老照片,这才让王若宾甘愿的躺平。

    早餐做好没多久,王若宾就被自己手机的闹钟叫醒,她揉着惺忪睡眼,对着正在摆餐桌的赵思危说了早安后就进了洗手间,风风火火的打理好自己后便来到餐桌边享用赵思危给她准备的早餐。

    她惦记着赵思危昨夜的承诺,临出门前又提了一次,去了公司也想着,在午餐时间还忍不住给赵思危传讯息表达自己的期待,于是那天下午到了下班时间,王若宾又再次在自己公司的一楼大厅看见了赵思危。

    这次赵思危抓准了时间,没再请柜檯打电话上公司问,所以王若宾是货真价实的被惊喜到了,小跑着来到赵思危身边,还改不了口的「小叔叔」就脱口而出,赵思危接过她的托特包,牵住她的手,赵思危低头在她耳边说:「我觉得你该试着多喊我的名字」,湿热的呼吸贴在耳际,王若宾躲了躲,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叫习惯了啊,而且直呼名字总觉得有点怪」

    赵思危看着她挑了眉,不太理解的问:「哪裡怪?」,王若宾歪了脑袋,思索了一会才答:「可能是你大我挺多的,不加称谓,总觉得有点彆扭」,赵思危听了,理解般的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却没再搭话,只是拉着王若宾朝公司外走去。

    那晚,他们去了周春天的家,也就是赵思危从出生开始住到上大学前的那个家,和王灿生家不一样,周春天的家位在一幢老式公寓,没有社区管理员,只有漆了红漆布满投信口的共用大门。

    赵思危掏了钥匙开了门,大门后的楼梯即便有灯也还是暗,赵思危牵着王若宾的手,小心地护着她上楼。

    来到位在五楼的周春天家,因为周春天现在基本上都住在王家,赵思安夫妇和孩子住在自营的川菜馆楼上,赵思危也有自己的房子,所以这裡显得没什麽生活气息,但还是隐约能看出以前他们一家人在这裡生活的样子。

    她知道他们以前过得辛苦,但真正踏进这间屋子,才有了实际的体悟,小小的空间,只有两间房间,客厅和厨房都窄窄的,但还留着的几个料理用大钢盆和各式器具,让王若宾不难想像以前周春天说过的和儿子们一起在家包饺子补贴家用的样子。

    想着,她觉得鼻子有点酸,好像没来由,但又有些明白,尤其在赵思危抱着叠相册回到她身边时,那明白无限放大,让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赵思危的脸,她心疼她的小叔叔。

    八十、不喜欢拍照

    赵思危冲着她眨了眨眼,好看的薄唇下一秒弯起了浅浅的弧度,他把怀裡的相本全都堆到一隻手上,空出来的那隻手抬起来抓住了王若宾的手,从自己颊上轻柔的拉开,带到了自己唇边,在她的手掌中心落下了一个吻。

    「想什麽呢?」赵思危的问句就这麽化成湿热的空气打在掌心,王若宾瞬间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把所思所想都摆在脸上了,只能欲盖弥彰的摇了头,赵思危也没有追问,只是把王若宾的手牵着,拉她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将那一叠相本在茶几上摊了开来。

    王若宾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她的确好奇赵思危的过去,那些没有自己参与的点点滴滴,翻着相本,看着那幼年时穿着小洋装也丝毫不觉违和的秀气男孩随着时间成长茁壮,身体变得修长,容貌也退去稚气,逐渐地朝着现在她熟悉的样貌靠拢。

    「真好看」手指摸过相纸上的五官,王若宾意识到自己不个小心念出了自己的想法,瞬间抿紧了唇,耳边有赵思危轻声的笑,还有靠到自己耳际的呼吸,「我觉得你比较好看」赵思危在她耳边说了,王若宾瞪大了眼看他,赵思危比之前更会戏弄自己了,而被她嗔视的男人只是抬起手,把手机画面展示给王若宾。

    看清后王若宾忍不住笑了,那是她小时候的照片,身上穿的就是那件赵思危儿时也穿过的相似款,一条白色的泡芙袖洋装,她记得赵思危的那张照片裡清秀的小男孩头上顶着个白色皮筋绑着的冲天炮,手裡抓着一隻玩具暴龙,但那身小洋装在他身上还是可爱的很,而王若宾这张是当初给表舅当花童时的照片,因为要当花童,mama还带她去美容院绑了精緻的辫子,真要比较的确是王若宾的好看一些。

    拿过赵思危的手机,王若宾cao作着放大了自己儿时的脸,笑的欢:「你怎麽有这张?」,赵思危拿回手机:「你mama传来的,还有其他的」,说着他滑动画面,一整打各式装扮的小王若宾跃然于画面之上,有万圣节穿着毛怪装的,有去郊游拔菜的,甚至还有出浴照以及自己动手把自己的浏海剪成信号条的照片,种类丰富,但无不搞怪,王若宾看着,顿时笑到无法自己。

    「我小时候尽是些不正经的照片」她看着一张张随着赵思危指尖动作出现的照片,语重心长地下了个结论,赵思危听了转头看她:「是不正经,但每一张妳都很开心」,王若宾听了一顿,的确,自己的每张照片都很开心,常常是笑得露出整口牙,反观赵思危的照片,除了幼年期的照片有自然的流露情绪,后期的照片总有种摆拍感,姿势僵硬面无表情。

    「小叔叔不喜欢拍照吗?」王若宾指着尤为僵硬的一张照片,赵思危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是中学毕业旅行照,他勾了勾嘴角,淡淡地说:「那一阵子特别不喜欢」,王若宾眨着眼透着疑惑,赵思危知道她好奇,也没打算隐瞒:「我那时候开始长得像我爸了,按我妈的说法是和我爸年轻时一个样子,有时候我都觉得她看我是在缅怀我爸还健康时的样子…」

    王若宾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赵思危的心情,她听过周春天说起赵正平,知道他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癌症治疗是个漫长又折磨的过程,赵正平经历过数次的復发,从桌上的相本裡也能看出来,一个原本英姿挺拔的男人,最后成了副靠衣装撑起的骨头,似乎半点也没有周春天年轻时爱上的男人的痕迹,赵思危和父亲长得像,这对他对周春天都是种折磨。

    赵思危看着王若宾的表情,他知道她懂,她总是懂他的心情,但他还有很多不敢告诉她,比如说,他在爱上她后开始害怕,怕自己如果有一天跟父亲一样生了病,他看过被病魔折磨的渐渐失去自我的父亲,他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他怕,自己多活的那十年,会让王若宾太早看见自己的衰败,他经历过那种你最熟悉的家人逐渐地被抽去灵魂,只剩下面目全非躯壳的恐怖,那是他不想要让王若宾经历的。

    王若宾发现了他的沉默,伸手抓住了赵思危的手,直直地看着赵思危陷入深思的眼睛,赵思危回过神来对上她的视线时,就觉得自己好像被她看透了,王若宾没多说什麽,只是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赵思危,手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安抚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