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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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干嘛?” 大古沉吟了一会儿,不确定地发表自己的观感:“我觉得……他好像在学你。” 迪迦愣住。“学我?” “是啊。” 迪迦困惑地歪了歪头,看到基里艾洛德人又拿剩余的饲料作出第二次尝试,表情比刚才还要焦躁,但却不肯死心,好像非要搞明白什么事不可。 不知怎的,迪迦突然觉得他这样很像个……小孩子,充满好奇心,又缺乏耐心,并且纯真不伪,本色自然,以至于显得有几分可爱——太荒谬了。 “真是怪胎。”迪迦嘀咕了一句,离开窗边,靠回床上,拿起床头柜上摆着的惠特曼的《草叶集》,翻到书签标记的地方。 他有点静不下心。这本书他才刚买了不到一个月,照理应该和全新的一样,封面却已磨损,书角还有卷折破碎。都是因为那个粗手粗脚的讨厌鬼,明明看不懂,还非要整天乱翻他的书。 迪迦读得心不在焉,草草翻了几页,便有一只圆滚滚的麻雀飞上了窗台,在他耳边吱吱啾啾,就像是被花园里的凶恶家伙吓着了,飞来向他寻求安慰。他笑了笑,拿出抽屉里的一包谷粒,拆开包装倒在手上,和颜悦色地喂食。 毛茸茸的小麻雀不停低头啄他手里的谷粒,栗子大的脑袋像个小绒球,惹人爱怜。迪迦笑意盈盈,忍不住用食指轻轻挠了挠它的头顶。 然后,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又逼近了,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但依旧若无其事。 “真意外啊。”基里艾洛德人看着床头柜上的空碗,“我还以为你很有骨气,饿死也不会吃呢。” 迪迦漠然瞥了他一眼,继续逗弄麻雀,当他不存在的样子。 基里艾洛德人皱眉盯着他的动作研究了一会儿,正想说他实在太无聊,迪迦便自言自语似的开口了。 “小动物智商也许不高,但对人的情绪很敏感。”迪迦一边说,一边继续温柔地喂鸟。“它们最初也很怕我,直到确认了我的善意。如果你希望它们亲近你,就得放下你的傲慢,把它们当作和你同等的生命对待,别摆着架子,总惦记着自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强者。” 基里艾洛德人愣了一下,意识到迪迦看见了他刚刚在花园里干的傻事,瞬间尴尬又恼火,脸色也暴躁起来。 “我本来就是,干嘛要假装自己不是?”他没好气地说。“就为了讨好这种连排泄都控制不了的低等生物?” 迪迦有点纳闷自己干嘛要浪费时间和他废话,不快地斜了他一眼。“怎么,有小鸟在你身上排泄过啊?” 不过是随口一说,基里艾洛德人却马上变了脸。 见此,迪迦惊奇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便被想象中的滑稽场面逗乐,噗嗤笑了出来。接着转过头,轻松愉快地继续喂麻雀。“可见鸟类有灵性。” 迪迦倒是难得对他笑,可惜是嘲笑,因此他的脸色更臭了。 “你就爱做无聊又没好处的事。”基里艾洛德人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无聊还学他?迪迦翻了个白眼。 不该再搭理这家伙了。然而,或许真是太无聊,他摇了摇头,又忍不住说:“不是所有事都非讲究实际利益不可。就像是一棵树,不是只有一个卖木材的商人,或者研究植物的学者才能欣赏它。即使无关实用和科学,也可以去欣赏它挺拔的姿态、翠绿的颜色,去感受它的生命。” 基里艾洛德人显然无法领会,反倒更是困惑莫名。“感受一棵树的生命?你没用的感性都扩散到这种范围了?” 迪迦无奈地嗟叹,轻碰了碰麻雀柔软的羽毛,不想再理他,却又禁不住慨然低语:“时时把剃刀拿在手里的人,更该敬畏生命。” 他没打算理会基里艾洛德人的无礼嘲讽,不想这句话却激起了意想不到的回应。 基里艾洛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机械的记忆脱口而出:“不曾把剃刀拿在手上,你就不会知道,生命的银丝,有多么容易断。” 迪迦愣了愣神,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对方:“你还会看拜伦的诗?” 基里艾洛德人撇撇嘴,表示不屑:“我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迪迦瞅了瞅书架上那本拜伦诗集,暗暗心惊——还真无聊到这种地步,把他看的每本书都仔细翻了一遍?不过这家伙肯定是看了也白看,不知道看来干嘛。 这般想着,迪迦仍追问了一句:“那你看出什么了?” 基里艾洛德人鄙夷地冷哼道:“看出你和这些诗人一样都是矫情的白痴,尤其是你——非要在客观存在食物链的世界追求众生平等。先是人类,然后是小鸟,植物,接下来你要不要和细菌、微生物做朋友?那也是生命啊。” 明明早该料到他说不出好话,应当对此无动于衷了,迪迦却感到一股火气蹭蹭上涨。 “算了,我的错,居然对牛弹琴。”他扭过头,给麻雀喂完最后一粒玉米。它很快高飞离去。“还是麻烦你去把碗洗了吧。” 基里艾洛德人怔住,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请洗掉这个碗。”迪迦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空碗。“还有,厨房里的砂锅也请洗干净,然后一起放回原处。” 确认了迪迦不是在开玩笑,基里艾洛德人嘴角怪异地扬起,既像发笑,又像发怒。 “我看你太可怜可悲,施舍你一点同情心,你就以为能使唤我了,漂亮宝贝?” 迪迦轻笑了一声,温和有礼,暗含机锋:“不,你是食物链顶端的强者,我怎么敢使唤你?我只是相信强者心胸宽广,不会介意帮助一下刚从垂死边缘挣扎过来的一个虚弱伤患——既然我这么可怜,你就再多给点同情心呗。” 基里艾洛德人嗤笑起来,很想说他可从不是同情心旺盛的类型,可转念一想,这样又解释不了自己从昨天到现在那么多多管闲事的无聊行为,结果愣是憋不出话了。 见此,迪迦眉梢一扬,脸上立刻又泛起笑意:“谢谢,帅哥。” 基里艾洛德人阴沉着脸,盯着他一声不吭,最后终于一把拿起空碗,动作粗鲁得差点像是要把碗摔给摔了,紧接着便气冲冲地走出了卧室。 迪迦满意地一笑,重新拿起那本《草叶集》,翻开阅读。那个混账东西,虽然是可恨又烦人,不过简直笨头笨脑,外强中干,压根不值得他害怕。一想到这不可一世的家伙现在是如何皱着眉头,一脸不爽地在厨房里洗碗,他就忍不住笑出声。 当他终于静下来,能够仔细品诗时,熟悉的麻烦气息又回到了近在咫尺的地方。 他没有抬头,基里艾洛德人倒也没sao扰他,但他听到这家伙闲着没事干,又在乱翻他的书架了。 迪迦面不改色,继续盯着书页,漫不经心地说:“我不介意你翻我的书,毕竟你明显很需要提升修养和品格。不过,请不要搞乱次序,也别随便弄皱。” 基里艾洛德人没有开口回应,迪迦估计他表情肯定不太高兴,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听进去,但回响在房间里的,翻页的动静似乎是比原来小了些。 雀鸟在窗外轻吟浅唱,投射进屋的阳光越发令人惬意倦懒。迪迦倚着柔软的枕头,与书为伴,怡情养性,全心享受这与外界隔绝的一隅宁静安谧,连怨恨的宿敌在侧也不以为意,好像什么苦痛烦闷都被洗净了,丑陋的现实也不复存在。 接着,翻到《亚当的子孙》这一组诗,迪迦忽然窘迫地揉揉鼻子,越往下翻,便越是耳根燥热。 他还是第一次接触惠特曼的诗,此前倒也听闻这位诗人曾因大胆的性描写而饱受争议,却不想心理准备都是白做了。 以往读书,偶尔读到相关内容,他要么气定神闲,权当了解人类生理和心理,要么嫌太yin秽低俗,直接反感地跳过,可这回,不知怎的却是脸红心跳,明明想要快速翻过去,却又情不自禁地一字一句看了下来,懵懂间隐隐感到有一把热火开始在血液里鼓噪。 “你在看什么?”基里艾洛德人忽然问。 迪迦顿时吓了一跳,竟有种心虚的感觉。 “关你什么事?”他慌张地把书抬高遮掩,唯恐泄露一个字。“你又不懂。” 基里艾洛德人盯着他红彤彤的脸,不怀好意地笑了。 “我不懂,你就教我啊。”把手里的书塞回原位,基里艾洛德人一步一步向他走去,直接坐到了床边。“到底在读什么?让我瞧瞧。” 迪迦惊慌失措,刚要合上书,那混蛋已直接抢了书本,眼睛迅速扫过那一页。 “还给我!”迪迦急忙夺回来,然而为时已晚。 基里艾洛德人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原来是这首诗啊。你用得着这种反应吗?我觉得它写得很不错,尤其是这个部分——” 迪迦面红耳赤,拿书砸他的头,被他随手挡了下来,然后他就开始大声吟诵。 “爱的思想,爱的液汁,爱的香味,爱的顺从,爱的攀缘者,以及向上攀缘的jingye——” “闭嘴!”迪迦抛下书,气急败坏地揍向他的脸。 基里艾洛德人直接抓住他的手腕,继续抑扬顿挫地背诗:“爱的两臂和双手,爱的嘴唇,爱的阳具形的拇指头,爱的rufang,因爱而紧压着的粘贴在一起的肚皮——” “你安静!!”迪迦抽出自己的手,在他身上狂捶猛打。“不要背!” “不喜欢这部分?那这段吧。”基里艾洛德人歪嘴笑着,双手挡在身前拦下他的攻击,声音越来越响。“那只有特许的试探者才能亲近其住处的敏感的圆圆的被兜着的两兄弟,那好奇的漫游者,那只在浑身漫游着的手,那手指温柔地停留和挤入之处的肌rou的急促的退缩,那青年男人体内的清亮的液体——” 迪迦抓狂地大叫了一声,无计可施,只好伸手死死捂住了那张可恶的嘴,令朗诵戛然而止,却又同时在他指间溢出笑声。 捂了一会儿,这混蛋终于安静了。迪迦感到他的唇紧贴着掌心,仿佛鸟喙一样在啄自己的手,却又是温热的,令手心酥软发痒。 迪迦忽然心跳得更快了,而面前那双紧盯着他的,邪气而戏谑的眼睛好像能透过外衣看清他内心的sao动。 慌忙松开了手,迪迦扭过头,重新拿起那本书。 “你真够下流的。”迪迦胡乱翻开书,挡住自己热烘烘的脸,隔开他的视线。“就看这种内容看得最开心,是吧?还背出来。” “什么下流?这是文学,是艺术。”基里艾洛德人义正言辞地说,而后咧嘴一笑。“你这种反应,肯定是自己心里有歪念。” 迪迦气恼地怒目而视,可舌头一时打了结,不知如何反驳,而就在他猝不及防时,基里艾洛德人突然抽走了他手里的书,丢到一边,然后微笑着俯下身,凑近他面前。 “你——”迪迦连忙后退,下一秒便被按住双手,压倒在了床上。 “我记得这本书里还有首诗。”基里艾洛德人牢牢将他压在身下,手指捏了捏他通红的脸颊。“叫‘我就是那个渴望性爱的人’。有没有感到共鸣,宝贝?” 迪迦赶忙偏头,回避他的触碰,双手努力挣动着。该死的,为什么自己的力气永远没他大?“我知道那是你的心声,下流鬼——” 基里艾洛德人忽然低下头,迅速碰了碰他的嘴唇。 迪迦麻痹了一般呆住。这吻实在太轻,也来得太快,仿佛是蝴蝶附肢轻触花瓣,只碰了那么一下,就已轻振翅翼飞离;那皮rou相挨的瞬间,短暂得抓不住,短暂得他来不及反感排斥,电流便已渗透全身。 基里艾洛德人没有进一步动作,只瞧着迪迦看。迪迦不发脾气,也不反抗,呆愣愣、直勾勾盯着他,澄净的目光钻透了敌意和仇恨,直抵他心中隐秘的渴望与浓情。 于是,他缓缓贴上迪迦的嘴,在唇上逗留片刻,不是粗暴的索取,是一次耐心的嬉戏、挑逗、抚爱。 迪迦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僵硬的身体动弹不得。他遭受了足够的伤害侮辱,还被那么多人夜夜当器物和牲畜玩弄,以为自己讨厌性,乃至讨厌一切过分亲密的触碰,可现在却没法抵抗这种甜蜜撩人的感觉。 清楚地听见迪迦紊乱的鼻息,就像林中的风声,醉人心弦,基里艾洛德人一点点加重了这个吻,含住他的下唇,戏弄似的压在上面辗转蠕动,末了还吸住他的唇,好像要吸他的血一样。然后,舌尖轻叩,不容抗拒地分开他的双唇,在他颤抖的间隙狡猾地钻进齿缝,基里艾洛德人探索着他火热的口腔,舔过每一个角落,仔细吮着他的舌头,反复品尝交缠。 在长时间无声的旖旎缠绵中,迪迦颤巍巍地一动不动,听凭他任意摆布,气也喘不过来,舌根都在泛酸,微弱地“唔”了一声。基里艾洛德人力道放柔了些,手却径直钻进他的上衣里,再一路下滑,抚摸那光滑的皮肤、紧实的肌群。 迪迦迷迷糊糊想到自己应该拒绝,应该逃离,于是两手按住了他的胸口,轻轻地推他。但他一点力气也没有,这样的推,都分不清是撒娇还是气恼。 接着,那只手摸到了自己大腿内侧,迪迦终于渐渐在刺激中恢复了清醒知觉,马上一口狠咬了下去,尝到了血腥味。 基里艾洛德人立刻将他松开,舔了舔受伤的嘴唇,丝毫没有不快,揶揄地看着他。 “小猫咬人了。” 迪迦急喘着气,仍和基里艾洛德人迫近地四目相对。这张人形的英俊面孔从不足以迷惑他,他能透过那妖异的黑眼睛、锐利的微笑的嘴看到那个残忍傲慢的恶魔,现在也还是如此。 可迪迦又隐隐注意到了有些不同。阳光清晰地照在他的脸上,那笑容,那目光依旧属于邪恶的黑暗生物,但其中还有一种直率的热情、一种堪称柔和纯净的东西。迪迦觉得很奇怪,好似眼前的他忽然成了另一个人——依然还是他,但却多了一些新的什么,既熟悉,又新异。 迪迦越看着他,那多出来的一点不明白的东西就越明显,心里更加慌乱无措,以至于眼前一黑,唇上一热,又被他亲吻了一次,都没反应过来。 基里艾洛德人两手轻托着他的脑袋,腻在他的嘴唇上流连,也不怕又被他咬,并不用蛮力压制他,只是忘情投入地吻着,啜吸摩挲,舌头狡猾地四处游动。 迪迦开始害怕了——不是怕他,而是怕自己。羞于启齿的感觉,越过理智的阻拦而苏醒,从体内深处萌芽,挣扎着壮大生长,夺取身体的主导权,又热又痒。 不知道吻了多久,基里艾洛德人终于松开他,凝视他的眼睛蕴着平素的戏谑笑意,以及他看不懂的那种新异的东西。 “你跟我很久没做了。”他逗弄迪迦,一手又顺着衣衫下摆探进去抚摩。“想不想重温一下?” 迪迦呆怔了一会儿,慌张地推了推他的胸口,同时扭头回避他的目光。“你连人类的身体也不放过了?” “有什么关系?”基里艾洛德人反问,右手托住他的下巴。“我是更喜欢你的本体,不过你不管什么样子都一样迷人。” 迪迦抓开他的手,狠狠地一瞪:“你也不管什么样子都一样讨厌。” “讨厌?”基里艾洛德人挑眉表示怀疑,拇指轻轻抚摩他的嘴唇。“那你刚刚干嘛那么配合?” 迪迦登时憋红了脸,恼怒地辩解:“我今天身体不好,没力气而已。” 基里艾洛德人还不肯放过他,双手撑在床上把他困住,低声笑道:“你没力气,我可以多用点力气。” 迪迦羞恼不已,终于使出了劲儿,立刻连踢带打地把他从身上推开。“滚开!别碰我!” 基里艾洛德人在地板上站稳,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促狭地看着他发笑:“行,我不硬来……除非你想要了。” 迪迦支起身子,狠狠地瞪着他,警告说:“退到我三米之外。” 他失笑着举起双手,乖乖后退了几步,回到书架前。 迪迦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又想拿起那本《草叶集》,但突然又担心会被这下流胚嘲笑,便转而拿了床头柜上的另一本莎士比亚诗集。 不过基里艾洛德人还没安静:“你只用看书,不用吃午饭?” 迪迦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你做啊?” 基里艾洛德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也不是不行——我最近同情心比较多,算便宜点,你可以用一个吻换一顿饭。” 迪迦假笑了一下,说:“不用了,我就算没力气做饭,也会叫外卖。另外我得说,你做的东西真令人难以下咽。” 基里艾洛德人转了转眼睛。“那你还吃得那么干净,真是难为你了啊。” 迪迦横了他一眼,不予理会,摆好身后的枕头,舒舒服服地一靠,翻开书本静心阅读。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无疑辞藻华丽、音韵优美,不过在他看来主题单调了些,虽不乏惊艳的神来之笔和回味悠长的情感哲理,一首一首的读下来,也有点审美疲劳。 注意力涣散时,忽然翻到描述批判色欲的内容,越看越觉得那些文字像无数支箭对准自己,迪迦尴尬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视线飘忽起来。然后,他不自觉间朝基里艾洛德人望去。 这家伙现在在翻《蒙田随笔》。迪迦看得出来他很不耐烦,眉头一直皱着,而且动不动就翻白眼,明显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可饶是如此,他偏偏愣是一直没放下那本书,仍然一页一页在往下翻。真奇怪。 迪迦观察了他一会儿,发觉他偶尔嘴唇张合,念念有词似的。迪迦起先疑惑不解,然后倏然怔住,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他是在强迫自己把整本书背下来。 难怪他明明对那些诗歌不以为然,却愣是把诗句都给熟记在心,张口就来。 ……这到底得无聊到什么程度啊?果然怪胎一个。 迪迦搞不懂他,也不愿意去详细的思索,便甩了甩头,不再多想。这怪胎乐意背书也好,至少不会制造噪音,找他麻烦,或者性sao扰他了。 到天黑时,迪迦也不知道那家伙读了或者背了几本书,不过这次书架总算没乱。晚上沐浴洗漱后,迪迦打着哈欠走回卧室,在上床前对基里艾洛德人打了声招呼。 “我要睡觉了。”他说,关掉了电灯,室内陷入一片黑暗。“不管你做什么,别破坏弄脏我的东西,也别影响我休息,我明天还要工作。” 记住了迪迦在书页上留下的批注,基里艾洛德人把书塞回原位,然后突然惊诧地怔住。 “明天你还要回TPC基地?”他转向迪迦,满脸不可思议。“你不是还想继续当救世主保护人类吧?” 迪迦自顾自地掀开被子上床。“关你什么事?” 基里艾洛德人走到他面前,俯下身,费解地看着他:“你心理变态?” 本想直接躺下睡觉,迪迦却一下子精神了,好气又好笑。“你在问你自己吧?” 基里艾洛德人充耳不闻,越看他越纳闷:“耶稣都没你那么像受虐狂。你就算是品格高尚,维护正义,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那么快就忘了人类对你做了什么?” 禁忌又被触动,迪迦心口一紧,手背上青筋突出,怒道:“不用你管!” 基里艾洛德人不管他的反应,一边疑惑地思索,一边自说自话:“创造人类的神是上帝,不是奥特曼,为什么比人类还在乎他们的未来?经历了这种事,有故乡不回,还非要留在地球上不走?” 他越问,迪迦越是暴躁难耐,感觉就和当初被人拿扩阴器捅进身体里肆意检视一样糟糕,差点火山爆发。 胸口起伏了几下,迪迦闭上眼睛,恢复镇静。“那你又为什么到现在还在地球上?”他随口反问,“你要是回家和你的同族在一起,去换个星球侵略,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整天闲着没事做,就只会烦我了。” 基里艾洛德人愣了一下,表情不自然起来。“我在地球还有任务。” “什么?死缠烂打折腾我?” “那只是娱乐活动。” 迪迦嗤笑了一声,拉高床被躺了下去。“这样看来,你的娱乐时间和工作时间严重不成正比,你们的神对你没意见吗?” 基里艾洛德人烦闷地扳起了脸。“我的事,也不用正义超人关心。” 迪迦斜眼瞅了他一会儿,直接蒙好被子,转身背对他,充分表达冷漠。 他没有睡意,很快又听到基里艾洛德人低沉的声音传到耳边。 “你真要回去?抓你做实验的,就是TPC的人呢。” 迪迦想装没听到,但还是应了声:“不可能再有这样的事。” 基里艾洛德人骤然迸发出怒气:“那当然不可能。” 迪迦沉默半晌,苦笑着摇摇头,若有所思地低语道:“看来你不会再从我跟前消失了吧?” 他答得坦白干脆:“不会。” 迪迦裹紧了被子,内心没由来的一阵悸动慌乱。“你真是奇怪。” 基里艾洛德人回应道:“你更奇怪。” 迪迦不再出声。房间里一片无尽幽暗的死寂,黑暗生物的阴邪气息清晰可感。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氛围。它显得安全舒适,就好像身下睡惯了的床。 天刚刚放亮不久,迪迦就坐车离家,来到TPC基地。那跟屁虫肯定离不远,不过今天又是看着他一句话不说,从他出门开始也没再露过脸,他也不知道这家伙是藏在哪个缝里跟踪他。 他比平时来得都早,基地还显得有些空旷安静,不时有擦肩而过的TPC同事向他点头打招呼,丝毫没什么异常的迹象。 然而,不知怎的,从步入人群起,他的心就开始在胸口发冷,被忧闷压住,脚步浮在没着落的空虚里。 在人类的空气和法则中,被囚禁地底时那些绝望丑恶的记忆在一点点苏醒,从深心封锁的暗门里迸溅而出。然后,无法逃避的、孤独的黑雾,伴随着背叛和侮辱、被侵犯的痛苦,不断郁积、翻腾,像蚕丝一样缓缓包裹住他。 谈笑交流的人们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象沧海落日一般远在天边,遥不可及。他感到自己孑然孤立,空空落落的,好像仅仅几天的隔绝,就和整个世界都生疏了。 大古是个上进的好队员、温暖的朋友、美丽的姑娘恋慕的好男孩、谁都喜爱亲近的人间清泉……但他是迪迦,仅仅只是迪迦。 一座冰冷的石像,一个疏远了故乡的流浪者,一个人类无法理解触碰的巨人。 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不属于这里,他不受欢迎,不被信任,不被接纳……不被需要。 迪迦深深地吸气,摇摇头,努力逃离阴影,保持平和宁静。 抵达胜利队指挥部所在的楼层时,迪迦加快了脚步,结果在走廊拐角处差点与人相撞。 “对不——”他下意识的道歉戛然而止。 丽娜站在他面前,呆呆地微张着嘴,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如堕梦中,颊边两枚耳钉在阳光下映射出水银似的光芒。 渐渐的,她眼中似乎涌现湿漉漉的反光,好不容易深吸一口气,尽量以平常的轻松语气问好。 “迪……大古。”她露出欣慰的笑容,关怀眷恋溢于言表,“你看起来很好啊。” 迪迦回望着她,一股温馨的暖意徐徐泛起,化解了冰冷孤寂,他唇边浮起一丝浅笑。 “我说过我会没事的。” 丽娜抿起嘴,似笑似哭,然后压抑的感情冲破了胸口,她忍不住上前两步,扑到他怀中抱住了他。 迪迦吓了一跳,手足无措,两只手举在空中,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慢慢的,肌肤相触间,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最纯真的思慕与渴望不由自主地萌发出来,他闭上眼睛,双手终于还是抱住了她的背,下巴贴着她的头顶,紧紧相拥。 她身上有花香的味道,发丝拂过他的脸颊。他欣悦地感觉到一股暖流流遍自己的全身,活跃起来,渗入他苍凉冰冷的残躯。他反复咀嚼着这一刻的甜美,抵御孤独和残酷。 但如此贪婪是有罪的。他在窃取不属于他的温暖和柔情。 情感的洪流向后退缩,理智逐渐回归,清醒地指挥他的行动。于是,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轻轻将她推开。 他的声音轻柔平静,礼貌得过了头:“谢谢,丽娜。” 她的眼神一时茫然失落,一手仍下意识地抓着他的手臂,好像想抓住即将消散的虚影。 良久,她终于松开了手,低垂着头,强笑了一下:“你今天来得好早啊,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呢?” 迪迦反问道:“你不也是吗?” 她摇摇头,轻声说:“我这几天没有回家。” 他微微一怔,心中又产生波动:“从那天就?” 丽娜笑着耸耸肩:“是啊。不是这样,也不能第一时间见到你。” 迪迦不知这下该如何回应。不过丽娜也没有为难他,窘迫地移开眼,说:“队长也没回家,现在已经在指挥室等你了……其他人没来之前,她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接着,她低头走向了电梯口,迪迦在原地无声地冥思片刻,压下过量的感情和疑问,朝指挥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