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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40:Leech(食屍螞蝗)Part 1

    

Chap 40:Leech(食屍螞蝗)Part 1

                           

    行走在毛糙石面之上,我緊追著迪姐快步而去,當邁過七號嬌室,卻見她依舊留在鹽井底下,背靠在隱秘的監控錄像室大門,充滿倦怠地抽著煙。由於她陷在一片昏黑中,整張臉又被長發覆面,難以看清表情。猛然間我產生了一股寒意,猶猶豫豫不敢上前。

    「你不是要找艾莉森溝通麽?」我試著輕喚一聲,朝她慢慢走近。讓我帶著宵草櫻刃下來,是迪姐在返金線中定下的謀略。她演紅臉我演白臉,目的就是像擠牙膏般將男子僅存的秘密全部挖掘出來。盡管我將所有慘烈狀況都預料到了,但當下去牢室,依舊被血淋淋的一幕驚得瑟瑟發抖,她的行事作風如此殘忍暴虐,比起半屁股大姐有過之而無不及。

    「女人是一種可怕的生物。她們有的機智聰慧;有的神秘莫測;有的充滿魅力;但同時都隱藏著毒辣的一面。」原以為我換了身皮,大概能搞懂她們的心理活動,結果卻比起男兒時愈加迷茫。從迪姐放任天竺菊雨夜大戰去死,以及坐在山莊池子裏所說的話,都讓我見識了她極端的一面。不論平素裏她展現得怎麽理性,都難以掩蓋心中的憤懣與扭曲。

    「你還好嗎?幹嘛不上去?我已按你的想法,將刀的秘密轉彎抹角告知了他。」

    「別碰我,你這該死的!」手指剛觸到她的肩頭,迪姐迅即暴跳起來,她憤懣地掃了我一眼,淚花噗哧哧滴落。望著自己那雙顫抖不已的手,她嗚咽道:「太可怕了,我怎會幹出這種惡行?都是你害的!我的行為簡直形同畜牲,倒不如一頭撞死來得好。」

    「Dixie?你到底怎麽了?」我被如此反常的她驚得步步後退,想要立即拔腿竄走。

    「因為你,我這輩子都完了!成了個徹頭徹尾的惡魔,那是更改不了的本性!而你卻只想用屁股對著我?以逃跑來答謝我麽?」她長籲短嘆了一陣,抹幹淚水,忽然換了張笑臉,說:「別怕,我剛才太緊張,整個人一下子崩潰了,現在好了許多,陪我雨中散步走走吧。」

    「也好,你確定沒事嗎?」我膽戰心驚地隨著她緩行,繞過層層疊疊正在跪拜的莉莉絲們,又跨過門檻越過空地,走進了鐘樓下的鹿血灘。兩只公羊正似睡非睡坐在一塊抽煙,見我倆進來只道是換崗,便欠了欠身走回道場,將諾大的空樓留給我倆相處。

    「適才,我見你兇巴巴的樣子,是真打算殺了藥店老板,還是做場戲演給他看呢?」貼墻坐下後,我點起支煙,心有余悸道:「我設想過許多慘狀,但如此血腥怎麽都沒想到。」

    「藥店老板的談吐口吻,以及他拖沓的作風,實在叫人很生氣。在我的日常工作中,總會遇見這類人。他們深以為這是一種睿智,一種魅力,卻從不曾想別人會有多厭惡。你說得對,我善於跟隨別人微笑而微笑,吃驚而吃驚,但我該怎麽辦?這就是工作。所以,又遇見這種格調的人,我怎會不想殺了他呢?然而,縱然那麽想恐怕我也辦不到,能殺得了這家夥的,只有創造出他的那個人。」她擺擺手拒絕我提來的煙,搓揉著臉哀嘆起來。

    「那怨不得你,他就是如此得不配合。」我用小指撓了撓她的手背,問:「為何這麽說?」

    「因為他已成了氣候,聽著,蒼露鹡鸰是所有鱸形蟲中最厲害的一種,哪怕是遺漏半根頭發,一塊頭皮屑,他都能復活。隨著每次被斬殺,他復原的速度也會越來越快,所有慘痛、哀怨以及惱恨的過往,都被保留在記憶裏。假如我至始至終與他糾纏下去,最終死去的人多半會是我。蒼露鹡鸰的報復心理尤其強烈,一旦視你為死敵,便會不知疲倦地追擊,直到將你幹掉為止。」她擡起麗眼,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問:「怎麽,你現在感到害怕了?」

    「是啊,我怎能不怕?對他施加毒害最多的那個人,就是我啊。」我打了個寒顫,答。

    「別擔心,與之交流下來,在他身上我絲毫感覺不出有任何恨意,他甚至感嘆,若能比起康斯坦丁更早認識你,也不會有那麽多心理包袱,將自己搞到人不人鬼不鬼,他暗戀著你。」

    「被他暗戀,那還是算了吧,」我佯躺在迪姐的懷中,問:「其實,你倆在底下爭鬥時,我擔心有失,始終趴在彈子門前偷聽呢。起初你倆還能正常對答,為何會忽然大打出手?」

    「你不知道嗎?居然還有臉來問我?」猛然間她變得怒氣沖沖,揚手就是一記大耳刮子扇將上來,我尤避不及,半側臉龐火辣辣地痛,右耳也被打得有些失聰。迪姐一把掐住我細長脖頸,叫罵道:「我問你,為什麽隨隨便便給他碰?別給我找各種理由!」

    「那是在我陷入混沌後,被他趁機鉆了空子,而當回過神時,就已經被他jian汙了。」回想連日來的種種郁悶,我再也控製不住心弦,熱淚滾湧而下,便抓起她另一只手移到自己脖頸前,說:「我不想多找借口,那樣是在自欺欺人。自從藥店老板被綁來道場,我和天竺菊對他施加過許多毒打,頭腦中總會浮現他幾近休克時的模樣。我下不去手,心頭全是對他的愧疚,而他好似被我倆打開了天竅,居然在拷問中誕生出無窮的樂趣。因此明知會被侵犯,我倆也不願多做計較,與他遭受的苦難相比,那些皮rou上的事,甚至抵不上補償。」

    「傻妞,有些事是敷衍不得的。你可知道,自己遠不是被邪術化形那麽簡單麽?事實上你已成了個徹頭徹尾的女人。任由鹡鸰亂來,你那麽年輕,稍不留意懷上孕怎麽辦?難道你想產下一大堆小蜘蛛或者怪胎麽?」迪姐悲憤地松開手,自顧自點起支煙,說:「我當然也猜出大致原委,但就是遏製不了怒火。我只要求男性的你能平安歸來,這難道很過分嗎?」

    「我也知道風險,但Dixie,你可曾這麽去想?在我之外有你這樣的人。但布雷德利呢?有誰惦記他?大長老多半打算將他用作活祭。兩者相比,我太幸福了。」我趁勢抱住她脖子撒歡起來,道:「說句心裏話,在你之前,我從沒正經地談過一次戀愛,你可以稱得上是我的初戀。你所給予我的,不僅僅是溫柔,而且還有一份濃厚的安全感,你既像是我的老姐又像是我早逝的老媽,同時又是摯愛的女友。我無法想象,若是失去你,我該怎麽辦。」

    聽完我的話,她的臉上並未綻放往日的笑顏,而是背起手繞著鹿血灘焦躁地打轉。

    「醉蝶花,我出大問題了!將藥店老板迫害至深,我居然體會不出任何罪惡感,好似自己原本就從事折磨人的工作,幹得得心應手,甚至還誕生出一種滿足。直至走回石階,才幡然醒悟,那是個慘遭不幸的可憐人。我怎會變得如此兇殘呢?」她心煩氣躁地走上前來,探出陰爪割破腕子,蘸了一點黃醬湊到我鼻翼前,說:「你來聞聞,就是這股氣味,腥臭難當!原先我以為是無恥之徒身上散發的,啟料它竟源自我身上!我已完全成了個變態怪物!」

    「除了斷手斷腳,在我看來,能被你折磨也算是一種榮幸。」我將迪姐深擁懷中,摩挲著她的濕漉長發,說:「之前我也一樣啊,也許是想表現得專業,結果弄假成真,人再也收不住性子,惡念滋生並掌控了全身,事後會感到無比害怕,大致就是如此吧。」

    鴛鴦茶曾說,真愛的至高境界便是戀而不談,我體會到了。在激吻中迪姐重新化為了之前嫻靜的她,我也沈浸在瑰色中,一切仿佛回到了沒有發生之前。待到理順心情,我抓過她腕子使勁嗅了嗅,的確有些刺鼻,但絕不是惡臭,更象某種我過去熟悉的氣味。

    「在魔魘裏,喬曼的屍身站立起來,擰開把手出來前,裂成一地的蟲豸,立即爬得無影無蹤。你覺得它是什麽?」我焦慮地朝道場方向掃了幾眼,問:「一會兒又該怎麽對她說?」

    「不論是蒼露鹡鸰,還是食屍螞蝗,都是十分古老的左門妖法,它沈暮得就像中世紀樂章,你或許聽過曲調,但想不起記載在哪些古本裏,情況就是如此。潛意識裏告訴我,男孩屍身留在井下會出大事,它應該是一種菌株,猶如來自地獄的霍亂,總之大長老給艾莉森畫了張大餅,許諾男孩將會死而復生,這是萬萬不可能的,也許是她險惡的布局。」

    「尤比西奧也說過同樣的話,走吧,讓我們將隱患全部革除,以免造成進一步的破壞。」

    五分鐘後,當我倆重新走回道場,眾女正三三兩兩坐在大廳各處,而神龕仍圍著黑色帷帳,威廉姆斯說通常情況下,祈拜都是十分靈驗的,與盈月圓舞那樣,花不了幾分鐘。然而這回很不尋常,她們吟唱了一小時,紫氣仍沒有升騰,所以暫且作罷,過段時間再試試結果。

    「你煩不煩啊?每次只要過來就與我說喬曼的事。我家男孩礙著你什麽了?你幹嘛總跟他過不去?」幾句話照面,本就不爽的農婦立即板起臭臉,指著我威脅道:「我警告你,別再繼續糾纏這個問題,若再不閉嘴,咱們最後連朋友都當不成了!」

    「我只是建議換個場所安置,並沒說棄他而不顧。」喬曼是艾莉森的心結,哪怕過去關系融洽時,但凡說起最後總搞得很不愉快,農婦知道魔魘裏自己的結局,但她顯得毫不在意。

    「你眼瞎了?沒見別人四下縱火嗎?我幹嘛要將他安置在底下,你不明白嗎?那是因為哪怕女神峰化為一片白地,地窖也是最後才遭殃,到那時我早死了,還有什麽可擔心的?」艾莉森雙目一紅,抱著臉哀傷不已,說:「你經歷過十月懷胎嗎?你有自己的小孩嗎?你參加過親人葬禮嗎?你有為別人做過一次早餐嗎?醉蝶花,你什麽都不懂,只是個黃毛丫頭!」

    「艾莉森,你所說的一切,我都能體會,我也曾經是一個母親,我的男孩罹難時年僅七歲。」站立一旁的迪姐悲慟不已,她向我使了個眼色,這種場面我應付不了,還是忙自己的去吧。說罷,她緊挨著農婦席地坐下,捧起對方的手,緩緩傾吐起自己的不幸來。

    接著又該幹什麽呢?似乎有無計其數的事要做,又全然沒有方向。我按照禮貌者的要求,照例給小老漢去了個電話,告知了當前進度。隨著時間流逝,他變得越來越沒有耐心,此刻正率領著大隊人馬移師斯巴達周遭的大回避場。我的話只能激起博爾頓更大的不滿,倘若我此刻站在世界之子堆裏,必然會被他噴得滿臉唾沫星子。不過,謾罵終究解決不了問題,沈吟片刻後,他說再放緩一個小時,但早晨九點前,不論如何都必須給到他確切答案。

    「別逼我下達全面進攻的號令!小女友跟著呂庫古小姐瞎忙什麽呢?別忘了,次級鉆冠頭絨雲在她體內!萬一那巫婆現在現身了,咱們豈不是白忙一場?設法去將倆人召回,找龍口根本是多此一舉!找到了屍皮又怎樣?你的辦事能力,比我想的還差勁!」

    「說說簡單,公路都叫你們封鎖了,找到她又要怎麽召回?你一點不擔心她會出事麽?」

    「沒有人會與錢過不去,讓黑幫松開道路放人回來,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麽?休要跟我磨嘴皮子,去將道場在哪查清,別搞得像上次那樣大敗而還,大家還好相見!」小老漢幹笑幾聲,道:「私交歸私交,與宏圖大誌相比,她什麽都不是,是可以被消耗的代價。」

    一陣令人絕望的忙音傳響,我被他氣得面色發白嘴角抽搐,然而卻毫無辦法。

    「你打算給伊騰頓的人去電話麽?」拉多克剃刀聳聳肩,走到身邊,朝身後一大堆老式獵槍努努嘴,說:「我全部驗過了,許多都破得無法再用,以這堆燒火棍,別人只消攻破碉樓沖進來,一眨眼功夫咱們就會被殺個幹幹凈凈。那個老板找沒找增援可以緩一步,你讓他設法搞些製式步槍來,比什麽都強!醉蝶花,我等起碼要有自救能力啊!」

    那麽第二個電話顯而易見的,跳躍在鴛鴦茶的手機上。他抓起後跟我交待了進度,盡管天公不作美,但汙水處理廠的挖掘工作仍很成功,再有半小時應該就能完全打通。龍口下的三個女的,目前往回走了一個,當剩下的天竺菊聽見挖掘機聲音,始終在不停高叫,急切地想要讓外界知道些什麽。現場有個瘦小男孩,自稱是她朋友,正打算冒險下去將人帶上來。

    「你那裏怎麽樣?匪幫有沒有將坦克拖走?這些該死的混蛋,等要真正用人,卻連一個電話都不回我!」他顯得心煩氣躁,正在雨中漫步,道:「最快趕到女神峰,應該是下午了。」

    「這裏一切安好,仍處在對峙中。別將心思花在我身上,對話時圍山黑幫已反水,他們恐將對你不利!我認為增派的軍事人員,你還是用來保護自己會更好。」我剛說一半,手機便被拉多克奪了去,他將眼前困境快速吐完,然後將電話丟還給我,獨自忙活去了。

    「這不是難題,我可以請人用農藥機空投給你們,但問題是我分身乏術。對了,你在鎮上有沒有熟人?要不等大姐救上來,讓她去督辦你覺得怎樣?」他思慮片刻,沖著手機高呼:「我這裏正下著瓢潑大雨,這種鬼天氣飛上天會出事,恐怕得花重金雇人。」

    我讓他安心救人,合上電話後在心中排序,大鎮上除了老男人,我只熟悉兩個條子,然而他們也在工地維持治安,那就得另辟蹊徑。就這般想著,眼前忽然冒出了一條遺忘多時的身影,那個人就是範胖。既然眼鏡與勿忘我在伊騰頓度蜜月,他作為蘭開斯特的一員,肯定也在附近活動。不過要他來援手仇敵姐妹會,是否有些諷刺的意味呢?

    不論如何,時事已迫在眉睫,我在檐下抽了兩支煙,躊躇良久撥通了他的電話。

    「在哪裏能見到你所說的老男人?我現在就出發。」他不加思索地應承下來,並將手機交給邊上人。說話的家夥竟然是帕科,我以為這個墨西哥人早跟著偵探回紐約了。

    「老戴讓我留下來調查陰蝕道場這件事,一直與範斯兩人打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