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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英姿将手中剥好的一撮松籽瓤放到善宝手里,先一句:“吃吧。”续道:“他哪里行,放山十次有九次他不过是摊个搭地戗子的差事,端锅的他都不配。”善宝悄悄的把手里的松籽瓤还给朱英姿,半路却被李青昭悄悄的接了过去,且是衔接的那么自然,如行云流水般。诸如地戗子、端锅的这些挖参的专业术语善宝听的云里雾里,但清楚一件事,朱英豪若没有朱老六这个当把头的爹,他是不配上山挖参的。继而想起自己的父亲,如今不在身在何方。不自觉的轻声一叹,却与母亲不约而同,赫氏那里也是叹口气。善宝虽然心里忧虑,为了安慰母亲却佯装出一脸的云淡风轻:“娘你别愁,我也懂医道,大不了我走街串巷给人诊病也能养活……”话没说完,嘴巴突然被赫氏捂住,压低声音道:“断不可说你懂医道。”善宝看母亲一脸的惶恐,不解问:“为何?”赫氏将她拉到角落,郑重叮嘱:“天下谁人不知你爹是神医,你说你懂医道,会暴露身份。”善宝不以为然,天下?天下大着呢,天下之于父亲,就像雷公镇之于朱老六,不过是小有名气,或许自己有一天可以扬名天下。没来由的一个念头,倏忽而来倏忽即逝,总之是母亲交代的事,自己谨记便是,希望父亲能逢凶化吉,安然来到雷公镇,一家人团聚。“可是,老六叔家也不富裕,咱们总不能白吃白住。”善宝偷望了眼正听李青昭滔滔不绝吹嘘济南如何如何繁华的朱英姿。赫氏想了想,道:“我看英豪好像喜欢你,假如你能嫁给他就可以白吃白住,娘也能跟着你白吃白住。”善宝突然高喊:“我不!”炕上的李青昭被她唬的咬到舌头,扒拉掉嘴边的一粒松籽,问:“你不……怎么?”善宝随机应变道:“我不……去净房。”条件反射似的,李青昭突然捂着小腹道:“我去净房。”朱英姿好奇的问:“净房是什么?”李青昭大大咧咧道:“净房是美其名曰,其实就是茅厕。”朱英姿点头:“出了房往右拐,檐下挂着风灯的就是。”李青昭一拉她:“你陪我,锦瑟也去。”朱英姿不解:“为何去那么多人?”李青昭神秘兮兮的:“听说关内的江洋大盗啊采花大盗啊杀人重犯啊,都往你们这深山老林跑躲避官府缉拿,雷公镇定然是鱼龙混杂,我一个人出去不安全。”朱英姿看她横着竖着粗细没什么区别,心想哪个采花大盗碰见你还不得绕路走,嘴上却道:“表姐言之有理。”三人去了茅厕,屋子里仅剩下善宝母女,善宝逮着说话的良机,忙对母亲道:“我不喜欢朱英豪。”赫氏无奈道:“我亦是不喜欢,愣头愣脑,你们也算不得门当户对,但眼下我们必须抓他当靠山,你没瞧见你老六婶子根本不待见我们,早晚等来她的逐客令。”善宝不以为意:“不怕,大不了我也去绣坊做工养活你。”赫氏立马呵责道:“你是堂堂的千金小姐,怎么能抛头露面去绣坊做工。”这个时候还高贵,善宝难以理解的看了看赫氏,噘着嘴:“总之我不嫁朱英豪,况且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赫氏不屑的冷笑:“那个纸扎店的张翠兰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若不是阮琅误杀了宰相的公子,娘还有心让你入宫选秀,你的品貌完全可以母仪天下。”善宝总算找到借口,嘻嘻笑道:“好啊好啊,娘你就等着我母仪天下吧,至于朱英豪,哪里凉快哪里杵着去吧。”她这里抵死不同意这门婚事,崔氏那里拼命想赶她们走,怎奈朱老六执意留下:“我与善大哥一个头磕在地上,便是生死之交,如今他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善大嫂她们来投奔我,我就得收留。”崔氏气得一屁股坐在炕上:“那你就等着同你的善大哥一起被砍头吧。”朱老六眉头皱了皱,顿了顿道:“我也晓得窝藏逃犯会株连,怎么也得等到善大哥来,那时再让她们离开不迟。”崔氏还想说什么,朱老六却拔腿就走:“好了好了,我去见总把头。”出了门牵了老黑马,一路飞奔往祖家大院而去。第三章给总把头说媒是夜,雷公镇,祖家大院,作为参帮总把头的当家大爷祖百寿,于卧房内眉开眼笑的把玩着玉器珍宝,寒露过后,三年一度的分派把头就要重选,身为总把头在此件事上举足轻重,这些都是现任分派把头孝敬他的。新宠琴儿裹着粉嫩嫩的亵/衣过来拉他的袖子,彼此会意,相拥上炕,嘴巴没亲到嘴巴,突然一声尖利的喊。“李夫人上吊了!”继而,一个传一个,大院各处一片哗然,李夫人死了不打紧,打紧的是她不该死在祖家大院,众人怕的非是她的死,而是她死后的事,比如鬼魂……牡丹洒金的落账内,祖百寿推开琴儿一跃而起,年过五旬仍旧身手敏捷,都是多年习武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今晚为了千娇百媚的琴儿,人参吃多了,亢奋。琴儿颇感失望,祖家规定,女仆被老爷宠幸,若生不出一男半女就不能抬为妾侍,所以她抓紧时机与祖百寿同床共枕,这是生孩子的先决条件,好事被搅,生不出孩子只能生气,于是嗤的一声冷笑道:“她不会死。”祖百寿刚想拔腿往外走,听她如此说,滞住脚步,回问:“你又如何知道?”琴儿拿过祖百寿的鹤氅下了炕,无论怎样,发生这样的事当家老爷总是要去过问,她边给祖百寿穿戴边仰着小脸回答:“以死相逼,不过是为了当家奶奶的位子,死了就坐不得了。”祖百寿妾侍不少中馈空虚,最近放出话去欲再娶,那几个妾侍依次是李姨娘、郝姨娘、孟姨娘、乔姨娘,皆是蠢蠢欲动,都想被扶正,李氏凭年龄凭在祖家的年月,是大热之选,也就成为最热衷之人,此事在祖家大院非是秘密,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琴儿怎会不知。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祖百寿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由着琴儿给他穿戴整齐,任凭管家老郝在外面通报一次又一次,最后迈方步来到花厅,没去看望李氏却把李氏叫了过来。“我不想活了。”李氏哭天抢地,由几个婆子丫鬟搀扶着。啪!祖百寿手掌落在身边的金丝楠方桌上,想着条案是陵王所赠,不自觉的抚了抚,却震得李氏一个激灵。“在小辈面前你哭哭闹闹成何体统!”祖百寿指着两厢站立的儿女对李氏道。大少爷祖公远揉揉眼睛,肥硕的身子扭了扭,在他,吃喝玩乐之外,天下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