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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怨在此画了个逗点,善宝心里毫不轻松,晓得文婉仪这种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女人不会就此作罢。从抱厦出来,芬芳便道:“小姐,善小娘真的会放过你?奴婢觉着她的话不可信,若是肯放过你,为何不答应把长福给咱们。”文婉仪没有说话,心里也在合计这桩事,从头到尾,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博得祖公略的垂爱,可是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空,她仰头望天,欲咬碎银牙,心里呐喊,天不与我,我自取之!回头望了望抱厦那雕花的窗户,暗道善小娘,先让你一步棋又如何,鹿死谁手还没一定呢,当下没有回去自己房里,而是来找祖公略,心气不顺,也不让丫头们进去通报,径直来到里面。祖公略正捧着一件衣裳出神,是他从雁书处带回的母亲遗物,见文婉仪到了,忙把衣裳交给琉璃收了起来。文婉仪直勾勾的盯着那粉红的衣裳,女人之物,并非她所有,接下来便妄自猜测是善宝的,骤然的心头堵得无法呼吸了,一时间想哭又想笑,自己这样爱他,他却痴恋别人,爱恨纠缠,气得浑身发抖,站立不住,推说不舒服回了自己房里。诸多不如意,偏她又是跋扈惯了,疯了般砸了房里能砸的一切,包括婢女,然后喊芬芳去备轿子,急匆匆回了娘家,她一厢情愿的以为,首先在财势上赢了善宝,方能保住微薄的面子,再图谋祖公略不迟。文重从郎中口中得知自己被下药之后,一切都小心翼翼,身子逐渐好转,也能下地溜达,也能打理木帮事务。文婉仪回来径直找到父亲,不想再躲躲藏藏,开门见山要父亲把木帮传给她而非哥哥文武。文重严词拒绝,理由是她为女儿,已嫁入祖家,外姓,木帮不能易姓。文婉仪彻底绝望,咳得直不起腰身,最后咳出血,人也倒在地上,即便如此还高声质问父亲为何如此偏心。文重吓坏,喊人七手八脚的将女儿抬回她之前的闺房,好歹劝说她平静下来。当晚,文婉仪住在娘家,不吃不喝,昏昏沉沉。交了夜,房中微有凉意,她恍惚中醒来,见芬芳伏在炕沿上睡着,当下也不惊动,自己披衣下了炕,出了房,仰头望天,无星无月,知道大雨欲来,这是长青山特有的天气,到了夏日晚上多雨,次日清晨便晴。“老天,何以欺我!”她感叹一声,喊了个夜里上值的婆子,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交给婆子道:“去厨房给我熬点甜汤,把这个放里。”婆子看她神情落寞,又捏了捏纸包像是药粉,多嘴的问了句:“小姐,这是什么?”文婉仪难得好性子的道:“大补的物事。”第一百五十二章现在你可以与他远走高飞了噼噼啪啪,雨点稀疏的打在窗纸上,惊动微闭眼睛的文婉仪,她费力的挑起眼皮,面前的光晃动着,有风从门的罅隙袭进来。佛堂的油灯成日的燃着,这是母亲在世时喜欢独守的地方,从父亲纳了第一个侍妾之后,母亲就再不肯与父亲同房而居,自己搬到僻静的西跨院,还建了这个佛堂,诵经礼佛,只是佛没有把她度化成功,她最后郁郁寡欢,死在佛堂中。文婉仪是不信佛的,之前也甚少踏足佛堂,听了龙母庙住持慧静师太的建议用诵经来安抚日渐狂躁的心,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于是她开始来佛堂看看,面对佛菩萨的神像,她总能安静下来,但她仍旧是不信佛,因为她觉着自己祈祷过太多次,佛却没有把祖公略的心嵌在她身上,某天她把这个心思告诉了祖公略,祖公略说非是佛不帮你,而是你不懂佛。时至今日,她仍旧不懂佛,她也不懂祖公略,是她自己没意识到罢了。跪得累了,从蒲团上站起,佛堂的门豁然而开,好大一束光投了进来,就像太阳开启了黑夜,她心头一亮,回头看,见是父亲,她便扭头回来,淡淡道:“这是我娘的地方,你来作何。”是上值的婆子把文婉仪的行藏告诉了文重,并说小姐神情古怪,于是文重由侍妾陪着过来探看,没有迈进门槛,柔声劝着:“婉儿,深更半夜,快回去歇着。”文婉仪举头看着佛像,看了好一会子,然后端起身侧玉石小几上的甜汤,咕嘟嘟。吃的毫无形象。文重大步奔来一把夺过女儿手中的碗,力气大竟把女儿拽倒在地,他看看剩下的半碗甜汤,惊问:“你吃的究竟是什么?”文婉仪伏在地上冷冷一笑:“甜汤而已。爹你何必吓成这个样子。”文重顿了顿,方道:“爹是担心你的身子。”文婉仪仰头看着父亲,凄厉道:“是你根本不信我,首先你不信我比哥哥更胜任木帮大当家,其次你怀疑我给你下毒。文家这么多人,木帮这么多人,你一双眼睛能看穿多少人的心,你又知道谁在恨你,你谁都不怀疑偏偏怀疑我。”她说着回头一指门口的侍妾:“她,她们,如花的年纪侍奉你这个朽木之躯,难道她们就不恨你么,还有那些个大柜,你夺了本该属于他们的一切。难道他们就不恨你么,为何你谁都不怀疑你偏偏怀疑我。”字字句句,如浸透了血般悲苦哀戚,文重突然觉着女儿说的不无道理,理亏,内疚,来扶女儿:“是爹错了,爹不肯把木帮传给你是顾念你身子骨不好,而我那女婿又是极能耐的,只觉你衣食无忧用不着为木帮劳心劳力。”文婉仪推开父亲的手。指着汤碗道:“这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汤品,你也怀疑我在里面做了手脚,说到底你一时一刻都没信过我。”文重觑了眼手中的汤碗:“爹信你。”文婉仪晃着脑袋:“你信我你吃一口。”“当然信你。”文重不假思索的端起碗吃了口,为求女儿谅解。接着把碗内的汤全部吃进肚子,然后将空碗给女儿看。文婉仪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细弱的身子不住颤抖,抓着父亲的手缓缓站了起来,含泪道:“谢谢爹。”文重刚想说几句继续宽慰女儿的话,突然觉着腹中像被什么一刺。有些痛,猜测大概是甜汤凉了,而自己是最不能吃凉的食物,揽着女儿想往门口走,脚步一个踉跄,头微有些晕,而腹中的疼痛加剧,且一阵紧似一阵,他的异样被门口的侍妾看见,跑进来扶着他道:“老爷怎么了?”文重手抚在腹部道:“大概,吃坏了肚子。”也就是要腹泻。孰料,腹部的痛慢慢上移,心口也开始绞痛,他突然看见自己放在玉石小几上的碗沿泛着白,与青瓷碗对比鲜明,他心下陡然一惊,一瞬间想起了女儿所做过的种种,盯着那碗看,问女儿:“这汤里你到底加了什么?”文婉仪声音轻的像是垂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