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再上不夜天1
正文 再上不夜天，金光善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鬼神之力可以通天，当年不夜天上几次动乱，他们金家的屠刀把不夜天都染红了，高瓦飞檐成了残垣断壁。可就这么短短时日，当年辉煌威严的不夜天又回来了。 温氏圣使先没有前往四大家族，而是去了这些不依附四大家族的小家族。 这些时日仙门百家不是没有反抗的，岭南施家，铸造世家，虽然势力在众仙门之中排不上号，但是很多仙门名士的神兵便是请施家人入府打造的。锻造之人性格过刚易折，这一代的宗主施老太爷比之清河聂氏的直脾气有过之无不及。 一家人中许多男丁收到请柬之后，施老太爷竟然当着温氏圣使的面将请柬烧了。 圣使也不动怒，下令禁锢住了施老太爷，将施老太爷的五个儿子都捆了起来。温氏杀鸡儆猴，将施家大儿子活活打死在施老太爷面前，拘了魂，喂了一颗丹药，直接让施家长子成了鬼差，从此往后便是泰皇的鬼兵。日后平时行走坐卧与常人无异，也有生为人时的记忆和情感，可是一旦奉命，行动便由不得自己做主，成为了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傀儡鬼兵。 温若寒和温晁听到这个消息已经在不夜天上把该布置的布置好了，正歇下来，喝着金光善派人送过来的好酒。两人重回故地，心境和角色却不一样了。 温晁把玩着酒杯，这原是以前温氏的东西，被仙门百家砸的砸，抢的抢，如今都被还回来了，不过几年光景，他们还回来的比他们当年拥有的多了不知多少。世事无常，着实有趣。昔日他们温氏大军随着父亲的陨落，四处溃散也难逃灭门之祸，老弱妇孺也难逃伸头一刀。温氏难道尽是做恶之人吗？这世间竟然只留了一丝血脉……在蓝家……二公子那儿养着…… 如今，温氏之人又成了刀俎，仙门百家又成了鱼rou，他们竟然还想温氏看在这些归还的外物的份上，网开一面？ 虽然是生是杀最后还得看主上乾坤独断，但是给他们添添堵，也是可以的，毕竟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宗主，二公子。”门生来报。 “何事？”温晁开口，他老父亲正在品酒，没工夫搭理。 “岭南施家，拒不接受教导。派去的圣使当场拿了施家的五个儿子，将长子渡成了傀儡鬼差。” “无故杀生？” “不是，施老爷子为人正派，但是施家公子们不成体统，长子常常出去鬼混，搞大了好几个良家子的肚子，又命人打掉，如今好些婴灵缠身，圣使这才有理由动的手。” 轮回道前排队不易，投胎成人的机会更是累世积攒的功德换的，未曾见阳的婴灵是常人难以超度的，不能转世。是以往往婴灵的怨气极重，尤其是生身父母亲手弄掉的那些孩子。 “四大家族以前没有出过面吗？”温若寒开口。 “岭南偏远，就算有仙士去过，也都是为了镇压当地的仙门难于对付的邪祟，除祟之后拿了供奉就走，百姓们还得依仗施家保太平，伤了几个女人，这种事情，也不算什么大事。” “……”温若寒摇摇头，当年他一心修炼，下面的人也是这样，欺下瞒上，这才让温家背了因果，合族上下沦为鬼差鹰犬，“晁儿，你说说看。” “施家其他公子呢？” “虽有小恶，但不致死。” “行了，四大家族一家分一个，拉到他们山门去，查因果簿，该怎么施刑就怎么施刑，就让新出炉的那个傀儡鬼差动手，若人问起，就说不敬泰皇，不受教导，略施惩戒。” 门生领命，正要出去。 “回来！告诉下面办差的族人，别忘了地狱之苦，谁要是做了出格的事情，该回去就回去，温氏可不保他。” “是！” ……………………………… “晁儿。” “是，父亲。” “主上可说了何时上不夜天？” “就这两日了，主上在夷陵住了那么久，就等着结婴，乱葬岗是主上死身之地，在那儿结婴兴许也算了却了轮回。” “嗯……” “父亲？”温晁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 “主上虽然现在信赖我温氏，但是……主上原先却是射日之征伐温的主力。与那些人也是有交情的。” “本座知道。” “我们父子三人，主上只封了您在高位，我和大哥只算随侍，所以……还请父亲顾虑温氏，放下身段……固宠……” 温晁知道父亲一直不喜在主上身下承欢，但是却不得不一直如此，对于父亲来说，自己修炼或者钻研功法，都好过那档子事。他求不得的，反而是父亲不情愿要的。 “本座把那位子让与你？” “父亲，我不是不想，但是主上所赐，非你我能私下相让的。就算父亲不喜，也请父亲在主上登位之后，多留主上一段时日。主上对您的恩宠，便象征对温家的恩宠。” 温若寒刚毅的面庞此时带着疲倦，伸手捏捏自己的眉头。 …………………………………………………………………… 再说回金光善这边，他自知沾染了太多温氏血，怎么可能轻描淡写求放过？如今这温氏，打，打不到，杀，杀不死。当真是地府幽魂，阴魂不散。那日金麟台下温晁来了一群温氏，拖出一个修士挂在刑架上，说是岭南施家忤逆泰皇圣令不服教导，当施以戒鞭一百以儆效尤，让所有金麟台的客卿门生出来观刑。 又见一长相与那修士有五分肖似的青面活鬼，面色痛苦站出来，拿起戒鞭一下一下抽在修士身上，眼睁睁看着那修士从奋力挣扎到快没了声息，被温家鬼塞了一颗丹药，缓过气来还接着打，生生受了百道戒鞭而不死，只剩进气不闻出气，一身的修仙灵脉被打的寸寸皆断，从此仙途断绝。 温氏鬼看着在场的金氏人，眼里也没有灭门的仇恨，只是公事公办问金光善金氏上下服不服管。 金光善还能如何，带着一众门生客卿俯身称是。 温晁拍着那扇子，大摇大摆走上金麟台，走进斗妍厅，金光善紧随其后，擦了擦汗。温氏似乎暂时没有要他命的意思，不止他，那些背叛过温氏的宗门，没有一家被清算的。或许，还能转圜？ “温二公子，当年多有冒犯……还请……” “你们金麟台我以前也来过，现在更加气派了啊，这么些年，抢来的东西用的挺好……我爹的灵剑是不是还在你密室里啊？” 金光善后背冷汗都下来了，弯腰忙道：“金某暂时保管这么多年，如今应当物归原主。” “需要物归原主的东西不少吧？” “是是是！” “那就一并还了吧，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清理出来，明日启程，我也不要你们找齐，能找多少是多少，但我要你们不御剑不飞行，脚走着，从官道一路敲锣打鼓抬去不夜天。” 金光善暗恨，这是要全天下知道金氏归降了。 “怎么？你不肯？金宗主……灭族之恨啊！我温氏是修鬼道的，不是修菩萨道的，你若不愿，那就算了。”温晁作势要走。 “金某自然愿意。” “行，这登基大典礼仪之课你好好听吧。我还得去云梦一趟。” 温晁准备走了，金光善想着杀神总算走了，跟在后面相送。 “对了！”温晁转身，金光善差点栽在温晁身上，“你家二公子呢？刚刚没见着他。我记得他是我父亲亲收的弟子，说起来还是我师弟。” 金光善这才想起来金光瑶来。其实当年伐温，金光善根本就没出什么力，直到最后一役，他的儿子一剑捅了他师父温若寒。当年为了名正言顺成为仙首，他给孟瑶赐名金光瑶，让他认祖归宗，对外说是金氏派去温氏的卧底。金光瑶便是他们金氏伐温的象征，是正义的象征，所以这些年他再不喜欢金光瑶，也给了他一份嫡系二公子的体面，但如今，这人怕是留不得了。 “逆子当年做下大逆不道之事，金某愿将逆子交由温氏处置，以赎其罪。” 温晁听了，愣了半晌，天下有这样的父亲？哪怕是温若寒对待他和大哥这样的蠢笨儿子也知道虎毒不食子。 大笑起来，有些怪异地看着金光善：“金宗主将亲子献给我们，你可舍得？那么能干的好儿子啊？” “逆子虽是金某亲生子，但是犯下滔天大罪，便该任打任杀，由温氏处置，不可轻恕。” “打杀倒不至于，我主上泰皇缺了元阳男子做胯下伺候的修行鼎炉，金光瑶还没破身，也能将就使用。端看金宗主舍不舍得了。” 金光善虽然喜好女色，但是与他交好的世家家主里不是没有喜欢娈童小官，爱走那旱路的，他甚至亲眼见过那些娈童小婢被弄得又痛又爽，涕泗横流，吟哦不止的样子。 所谓炉鼎更是如器物一般，主家可不管你是疼了还是爽了，左不过是采补的容器，买来用的时候便是买了命去的，算是易耗品，什么时候阳气尽了，便什么时候一床草席裹了扔河里。仙门百家之中，采补炉鼎自是明面上走不得的路数，但是只要给他金家孝敬到位了，各地的督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做得太过分，每年名门里一两个青年门生被邪祟要了命去，也不会有人追究的。没想到这不知是何方神圣的泰皇竟然也有此癖好。 “能够侍奉泰皇是逆子的福气，泰皇能看上他是金家的荣幸，金某哪里会舍不得？” “你儿子就愿意？” “他行过认祖归宗之礼，灵魂里刻了金星雪浪的印记，身为金氏人，他若不从家主指令，便会受到焚魂之苦，一切都由不得他。” 温晁失笑：“那岂不是让主上直接控制了你，更好？” 金光善冷汗从额头落了下来。 “哈哈哈哈，金宗主！您还真有这自信啊？你沉溺女色，阳气虚浮，中气不稳，您当然以为我家主上不挑口吗？”温晁拿着扇子拍拍金光善的肩膀，“明日多一抬小轿，把你儿子塞里面，跟着你要归还的物件儿，一起抬上不夜天吧，登基大典的时候你亲自献上去。里里外外打理干净，找人来教教他如何服侍男人，手指甲脚指甲什么的都绞干净了，吃食这些也都注意着些，不然污了主上的床或者坏了主上的兴致，你们都得不了好。” 三日之期到后，金光善带着金家人抬着排了三十多里的金银钱财器具从金麟台走到不夜天，队伍里还有一台轿子。天下都知道了，金氏归降了，归还了当年夺来的钱财，还给即将登基的泰皇送了一位美人。 金光善一路走来，可谓是夹着尾巴，一夜之间，他的野心……变成了求活…… …………………………………………………… 话分两头，却说温晁下了金麟台，直奔云梦，才进云梦便碰上了才出来的王灵娇。 “这么快？” “仇人见面有什么好说的？让人将莲花坞里的门生都押到码头广场上观了刑，把大典章程给了他，让他自己看。”王灵娇有些不耐烦，跟了陆判这么久了，因果善恶也知晓了，故地重游，想起当年自己造的孽，只觉得面上臊的慌。看着那人恨恨的脸，只觉得赶紧走才好。 “娇娇，这就怕了？” “呵？说得你不怕似的，那何必遣我过来，自己倒是慢慢悠悠磨时间……”王灵娇白了温晁一眼，“也是，你去吧，话说清楚些，去吧！你去！” 温晁看了看莲花坞的方向，想到当年的魏无羡为了那江澄宁愿剖丹成为废人，xiele口气，算了，解铃和系铃的都不是他，轮不到这个外人插手人家兄弟的事。 “废物点心！”王灵娇白眼儿都快翻天上去了，“他跟主上当年也算是有情分的，日后这枕头风一吹，当心主上又将你剥皮挖心！” 温晁知道主上早不是当年的魏无羡了。 “他肯去不夜天？你怎么跟他说的？” “还能说什么？就一句，死了这么久了，没想到能还阳故地重游遇见故人，这还是托主上泰皇的福。”王灵娇狡黠一笑，“当年他可是亲眼见着我吞凳子腿儿的，他家死了那么多人，活见我了，心里可不得有盼头了？别说不夜天是鸿门宴，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淌。” 温晁看着王灵娇嘚瑟的样子，忍不住上手捏她的脸。德行！ …………………………………………………………………… 江澄跪在祠堂里，怀里抱着一个无名牌位，双目盯着供桌上父母和jiejie的牌位。 “魏无羡，你别想逃，你就是化成了鬼，我也得让你跪在我爹娘和jiejie面前忏悔。” “宗主！物品清册已经点好了，我们何时启程？” “这便走吧。” “是。” …………………………………………………… 四大家族的人各自上路了，他们意识到了前些日子刻意忽略掉的那些情况。 路过村落，他们亲眼见着温氏鬼帮着村民收割麦田、铺摊坐诊。百姓们原本频繁受到邪祟侵扰，连年战乱纷争而显得麻木的面容，总算是有了一丝希望和盼头。 温氏人若是当年就如此亲民爱民，射日之争能有什么悬念呢？